二十九
“如何……?”
许霁见张太医起身,连忙上前问询,眼神一刻也没从病榻上脸色惨白毫无血色的林燕喃身上移开,,心头一阵揪痛。
第三次了,他依旧没能保护好他。
与他满心焦躁不安的许霁相比,张太医的神情却轻快多了,眼底隐隐泛着笑意,躬身道贺:“恭喜许大人,终于得偿所愿。”
许霁一怔,料不到张太医此举是何用意,更没听懂他的言外之音,心下顿时大乱:“莫非是什么不治之症!?”
他压根没将那句“恭喜”听进去,只以为张太医不直接言明,定是什么不好的顽疾,太过紧张忘了往日的谨慎心思,手脚冰凉。
张太医笑了,摇了摇头,也不卖关子了:“尊夫人这是有孕了,才将一个月,看来此前老朽开的药方效用很好。”
此话一出,饶是许霁那从来自诩聪慧的脑子也迟滞反应许久,才勉强理会出张太医的话。
紧接着,一股强烈的喜悦,夹杂着极度战栗的兴奋裹挟上心头,许霁甚至都无法完整的说完一句话,俊美斯文的面庞失却往日的从容镇定,磕磕巴巴的宛如初出茅庐的小子,带着一点点不确定追问:“您、您是说……”
张太医抬手摸须,笑而不语。
得到了确切回应,许霁脑子里瞬间“轰”得一声炸开,犹如万千烟火升空,震得人无法顺当思考,竟是傻了。
多年夙愿一朝得尝,还是在这样毫无防备的情境之下,许霁怎能心平气和接受?
他太开心了。
什么功名前程,什么金钱财物,那些身外之物全部加起来都不如喃喃和他腹中骨肉一分一毫。
无人能懂他的喜悦,从那年他被带入林家、见到林燕喃的那一刻起,他就开始不断地编织这一场美梦。
他幼时失怙,孤苦一人独自漂泊,靠乞讨要饭为生,比谁都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安稳小家,而这个愿景在遇到林燕喃后更加清晰。
或许是一见钟情,又或许是林燕喃那时无意给他的一个微笑,使得许霁过去灰暗肮脏的生活在某刻被照亮,哪怕那点亮光只能算作萤火微光,却也弥足珍贵。
如果有一个人能让许霁彻底安心,那只能是林燕喃。唯有他,许霁才能抛却脑中许多阴暗不可见人的心思,愿意安安稳稳同他度过余生。
张太医年纪大了,又颇欣赏许霁为人正直,明白这位太过年轻的郎君此刻的笨拙皆是出于过分的喜悦,于是体恤的拎着药箱走到一旁低头写新的药方,给足了他时间去冷静。
而与许霁兴奋到失去辩驳能力的形状相比,林燕喃本就毫无血色的脸颊更惨白了,嘴唇抖得厉害,双手无措的揪着被子,眼前发黑。
怎么能在这样的时候……
他还没想好脱身的法子,还有许多想做的事没有完成,怎么忽然就有孕了!?
林燕喃不由自主看向门边垂首站着的少女,目光宛若迷途无助的孩童,急需她来给自己解答困惑——他明明每天都喝了药啊……
珍珠察觉到他的眼神,抿了抿唇,最终却将头垂得更低,不敢转过来直面回去,怕看到那人眼里的失望。
她自问没做错任何事,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自保,问心无愧。可背叛就是背叛,即便描述千万个理由,那也依旧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