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文楚蔓伤心是件令人痛苦的事,一种已经很久没有找上华芜的压抑感悄无声息从四面八方渗透进她的身体里,潮湿角落里潜滋暗长的苔藓般侵袭。
华芜蹙眉,走向自己那间房门前,刷卡走进去。
太大太豪华的房间会让人感到空旷,此时更甚。
一墙之隔,文楚蔓会不会有同样的感觉?
华芜静静脱下身上的衣服,洗净自己,走向柔软到无可挑剔的被子里去。
她一整晚都没能入睡,脑海里不间断都是文楚蔓哭泣的样子、哭着还要逞强说话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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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楚蔓一觉睡得很沉,哭耗费了她大半的精力,又喝了不少酒,酒也是助眠的好手。
她做了一个荒诞恐怖的梦,梦里自己拒绝接受华芜的拒绝,死缠烂打、破不要脸地非要亲华芜,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回想起来自己都觉得奇怪。而华芜一直是个温柔的人,为了不拂自己的面子答应和自己亲。
即使亲上了,梦里的文楚蔓也并不觉得开心,眼泪流到嘴里还是苦涩的,所以梦也不能安慰到她。
文楚蔓动作缓慢地从床上起来,洗漱穿衣。
她前一晚使劲浑身解数,一直到入睡前脸上冷敷的毛巾都没拿开。早晨起来眼睛才终于没有明显肿胀,稍微用化妆品遮盖应该看不出前一晚哭过。
……回想前一晚竟然一时脑热,直接对华芜说了那样的话,文楚蔓还是觉得自己挺疯癫。
哪怕知道华芜不会接受自己,可不说出来的话,好歹还能若无其事地在她身边晃悠。
她仍然悲伤,却对此毫无办法。也许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文楚蔓整个人蔫着,难得表现出无精打采的样子。
出门以后与华芜会合,更是从心底里觉得尴尬。文楚蔓还没学会和拒绝过自己的人同处在一片屋檐下,只好一直低着头不看华芜的脸,也因此没发现华芜眼底乌青。
她说话闷闷的:“华总,昨天跟您说过的,我今天要去见家人,不和您一起回岛上。”
低着脸、语气低落,双手无力垂在身体两侧,活像一个失去支撑的木偶。
华芜心中压抑的窒息感愈发强烈。
“嗯。”她说不出什么话。
“那我走了,华总再见。”
文楚蔓说罢转身离开,她约好了来接自己的车,准备独自乘飞机回到罗市,与在那里转机的文知荟见面。
“等一下。”
文楚蔓浑身一震,仍是低着头转过身来,等着华芜说话。
她没听见华芜开口说话,只听见高跟鞋踩在地上“哒哒”的脚步声。华芜在朝自己靠近。
呼吸好像放缓到几近停止,尤其是华芜和自己无限接近、脸颊和脸颊差不多要贴在一起的时候。
她都能感受到华芜皮肤的温度,还有碰上自己前襟的衣领。但她无法分辨华芜今天使用的是哪款香水,似乎区别于文楚蔓闻过所有香水的味道,是种恬淡、温和的香味。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华芜靠近、看着华芜离开,这才发现华芜好像很疲惫,发丝相较于以往要凌乱不少,嘴唇苍白。
华芜说:“再见,文楚蔓。”
文楚蔓反应了好久,才迟钝地意识到那也许是个贴面礼,只不过两人的脸没贴上而已。
可也足够相近了。
那是表示问候、表示告别的礼节,但文楚蔓不清楚华芜是想行贴面礼,还是只单纯想与她轻轻拥抱、然后凑近自己的脸。
不管那是什么,总之问候和告别之间,文楚蔓知道那表示告别。
喉间像被尖刀划过,文楚蔓前一晚冷敷、按摩的努力差点全部前功尽弃,再次在华芜面前毫无形象地大哭出来。
华芜哪怕拒绝、哪怕告别也对她温柔成这样,完全顾及她的自尊,还有大概到此为止的缘分。
文楚蔓捂住自己的嘴巴,拼尽全力才没流眼泪。
而是咽回肚子里,和尚未消弭的情感一起等待着被消化、溶解。
她没再说一遍“再见”,攥紧自己手里的行李转身小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