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序见叶起蔫蔫地,知道把人说委屈了,他狠着心,冷声道:“只要你以后再不这样舍命为人,我便既往不……”
“你倒打一耙!”
叶起猛地抬头,眼睛瞪得滚圆,虽然又气又急,但还是小心地捧起他的手腕,指着上面的疤痕,怒道:“你不是还割腕子了?明明咱俩做的事都一样,干嘛要……”
“不一样。”裴序轻轻挣开,拉下衣袖遮住手腕,淡淡道,“这不一样。”
“这怎么不一样了!”叶起恼怒地质问,就见裴序静静地看了她一眼,忽地背过身,像是不愿再争辩。
她微微抿嘴,一股无名火夹杂着酸辣的气息直冲鼻腔。
“你不讲理!明明下午那会你哄两句亲一下,我就好了。怎么轮到我这,如何都过不去了?你不讲理我也不讲!我也生气,我也不理人!”
裴序背影一顿,叶起眼睛微亮,却见他淌过溪水,头也不回地走了。
月华如练,笼罩在溪流似雾似烟,照亮那个人。
叶起又气又恼,打算追上去好好找他理论。
刚跑两步,一阵晚风吹过,裴序的衣袖被风吹起。
那截雪白的手腕,粉嫩疤痕纵横交错,连天青玉露都无法复原。
叶起怔愣住,慢慢停下脚步,恼怒和委屈全都不见了。
她封脉后晕过去,感受不到疼痛疲惫。
可他的手腕一道道一条条,尽是剑锋透骨的深度,甚至还有啃咬的痕迹。
他该有多疼……
不一样,确实不一样。
刚才证明他和自己一样的疤,变成扎进心里的一把刀。
叶起鼻子发酸,眼泪滚着掉,后悔方才说的话。
早知道服个软,他说什么就答应什么,干嘛要惹他生气。
懊恼、后悔、心疼、难过、委屈,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她低下头胡乱擦着脸,眼泪却越擦越多,又怕被还没走远的人听见,使劲憋着不敢出声。
太丢人了。
明明她不爱哭,结果喜欢上这个人,有事没事就想哭。
姓裴的居然还敢生气,明明她才是要生气的,把她好好的江湖少侠变成个软蛋。
算了算了,赶紧哭完才好去哄他,身体还没好,生着气更影响恢复。
突然,一声叹息似是无可奈何,清淡的药香霎时扑到鼻端。
“是我说重了,别哭。”
叶起呆了下,脸就被人捧起来,冰凉的泪水被人一一吻去,那人边吻边疑惑。
“叶少侠真是属龙的?这双眼睛红彤彤地,更像是兔子。”
眼泪被亲了个干干净净,叶起回过神,望进一双温柔的眼眸,鼻子顿时更酸了。
“姓裴的你别不理我!”
裴序的心瞬间塌下去,懊悔明知这人的性子,还那般逼她,只得抚着她的脸颊,轻哄道:“以后我再不胡说八道了,不然任凭叶少侠处置,好不好?”
叶起摇摇头,捧住裴序的手腕,哭道:“不好,都是我不好。是不一样,怎么会一样。我再不惹你生气了。”她看着那些疤,心里刀割似的,明知无用,却还是忍不住轻轻吹了口气,“是不是还在疼?”
伤口早已痊愈,轻柔的气息,将那一片皮肤变得酥麻发痒。
裴序怔愣地看着还在滚落的泪珠,突然明白她哭成这样的真正缘由。
他猛地俯身抱住她,回想刚才对她连珠炮似的质问,悔得心脏发疼。
她是什么人,他又不是第一天知晓。凭什么仗着她喜欢他,就这样自以为是,冷言冷语。
害得她又想起这事。
裴序哑声道:“早就不疼了。你别难过,一点都不疼。”
眼前的人越好说话,叶起心里越难受,连日繁忙压下的哀痛、焦虑、不安、迷茫、烦躁,甚至杀鸡时的恐惧,全都一股脑发泄出来,干脆放声大哭。
裴序慌乱地松开手,又是擦脸,又是吻眼睛,可怎么哄都止不住,想用吃舌头转移她的注意力,结果这人吃着还不忘哭,差点背过气去。
他默默一叹,见人哭累了,盘腿坐在草地上,将她揽在怀里。
哭得肝肠寸断的人仰着脸,抽抽噎噎地问:“怎么不给吃了?”
裴序哭笑不得,但看叶起脸涨得通红,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再这样下去,明天眼睛定会睁不开。
真是个小呆子,重逢那时,都没哭成这样。
重逢的时候……
裴序心口一跳,垂眼看去,怀里的人搂着他的腰,衣领因此散开,露出一截修长的脖颈,浅麦色皮肤在月光下莹润如蜜。
裴序眼眸微暗,喉结微不可察的滚动了一下。
他是为了……不让她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