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车上赫然是一款精美的黑天鹅蛋糕,通体雪白的蛋糕以纯白的羽毛为点缀元素,中央伫立着两只羽翼丰盈的天鹅,它们曲颈悠长又额间相抵,交汇的造型像是一颗纯净的心。
谭潼僵在座椅上,他知道这款昂贵又饱含着情谊的蛋糕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珍爱。
和那束玫瑰花一样,这款蛋糕他已经在网上看过了不知多少次,广告语都已经烂熟于心……“每一段纯白的时光,都值得用爱来珍藏*。”
不得不说秦申林真的很会挑礼物,也很细心,或许是他太过了解谭潼,也太过清楚什么样的礼物会令他动容。
看到推车上的蛋糕后谭潼就控制不住的心口微跳,天鹅翅膀上栩栩如生的羽毛是那样纯粹,如同此刻秦申林坦率又毫不掩饰的灼热目光,让谭潼感觉到自己是被人如此珍重的对待着,内心的拉扯感也在急剧上升。
所以当服务员把那张贺卡递到谭潼面前时,呼吸瞬间减缓,他清楚该来的还是要来了。
将贺卡握在手中,摩擦着纸张上面闪光磨砂的质感迟迟没有打开,直到头顶传来秦申林短促的笑声。
“不想看我写了什么吗?”
谭潼闻言回过神来,低头盯着手里的卡片深吸口气,指尖轻轻拨动,缓慢翻开。
【谭潼,我喜欢你,一直喜欢你。】
哪怕已经知道是这句话,可当亲眼看到的时候谭潼还是感到一阵无法控制的心悸。
心脏的跳动一点点加快,让他愣在原地屏住呼吸,随之而来的却是如沉浮在海水中一般的浓浓无力感,淹至胸口将加快的心跳又一点点压制抚平,只余一片苦涩。
“这就傻了?”秦申林的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好像对谭潼呆住的神情十分满意,然后得意的自夸:“是不是没想到我会这么正式,本来还想再浮夸一点,但考虑到你这个小胆量和薄脸皮只能稍稍收敛一下了,怎么样,是不是被感动到想痛哭流涕?”
谭潼捏紧那张卡片,指尖泛白,喉咙一阵堵塞。
“……啊?不会真要哭吧?”
秦申林见他一直不说话可是紧张了,手忙脚乱的拿出纸巾:“我的错我的错,逗你呢,这点事儿哪值得哭鼻子,高兴都来不及,今天可不能哭啊。”
话音刚落,谭潼若无其事的抬起头,慢慢将卡片推回到秦申林面前。
桌下的手指绞紧,面上却轻轻一笑。
“秦申林,这个我不能收。”
拿着纸巾的秦申林一愣:“什么不能收?”
他显然没有反应过来,谭潼微抿唇角,重新组织语言复述了一遍:“这张卡片和里面的内容,我会当做没看见。”
场面瞬间一片安静,安静到能隐隐听见楼下餐客交谈的轻微声响,桌前的两人互相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
一度以为是自己的听力出现了问题,可看着谭潼十分认真的神情,根本没料到这种情况的秦申林僵坐在椅子上,眼神里的灼热逐渐燃烧而起。
“这种事可不能开玩笑,平时不正经也就算了这个时候你还想看我出糗,谭潼你把东西收起来我先切蛋糕,这蛋糕是双重巧克力口味的你肯定喜欢——”
“秦申林。”
谭潼打断他的话,出口的声音有些不稳:“我没有开玩笑。”
握着餐刀已经站在蛋糕旁的秦申林动作停滞,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他侧目看向谭潼,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你再说一遍。”
谭潼眸色微闪,不知道为什么心口的位置骤疼,疼得他不敢再看向秦申林,然后不断在心底告诫自己要稳住心态,这只是一个短暂的拒绝而已,事后只要道歉秦申林会理解的……谭潼深吸口气,努力的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说,我没有开玩笑,也不能接受这件事。”
哐当一声响,餐刀落地。
秦申林眉头深蹙,眼中满是疑惑与不解,甚至气得笑出声来:“你不能接受?为什么不能?怎么不能?”
一连串的质问让谭潼的面色微白,他咬紧了牙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秦申林的问题,后背渐渐被冷汗浸湿,微张着嘴试图给自己一个喘息的空间。
秦申林一双眼却紧盯着他,步步逼迫:“谭潼,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此刻的谭潼感受不到一丝一毫露台上倾洒而下的阳光,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要非常用力的挣扎才能发出一点点艰涩的声音。
“因为我们都是男生。”
这句话像是触碰到了秦申林的逆鳞,他砰的一声双手撑在桌面,面色陡然沉下。
“你思考好了再回答,别搞我心态,这句话一点也不好笑。”
谭潼握紧双手,低垂下眼:“我是认真的。”
“认真的?多认真?是不是认真到打从一开始你就接受不了和男生谈恋爱?”
秦申林不断地追问,他正竭力压下腾升的怒火,声音却控制不住的逐渐拔高:“谭潼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编这些谎话的时候都不打草稿不经大脑么,还是忘了这几年我和你是怎么相处的了,得让我现场帮你回忆回忆?你别在这故意气我,也别再胡说八道,如果你没考虑好我可以给你时间让你考虑,就算不同意不接受你也必须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不然我就当你是在放屁!”
谭潼闻言沉默下来,他猜到秦申林不会轻易相信这些表面说辞,所以在昨晚就想好了更深切的理由,只是那几个字太过伤人,让谭潼没办法轻易说出口,此刻的他像是一个站在悬崖边又自断退路的人,不论如何都要面对脚下的深渊。
而秦申林也十分的有耐心,他紧紧盯着谭潼的一举一动,和他的每一个面部微表情。
见他始终低着头不言语,秦申林努力平复下自己的情绪,冷静片刻后再度开口:“你不可能会拒绝我,告诉我这些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说实话。”
“没发生什么,只是觉得之前的事情……”谭潼停顿一瞬,抿紧唇瓣。
餐厅悠扬的背景音乐没能舒缓下两人间紧张的氛围,露台上一盆盆的景观花也没能稀释掉空气中的窒息感,仿佛这里被真空隔离出一个晦暗阴冷的空间,里面回荡着谭潼吐露出的、简短的三个字。
“好恶心。”
他看到秦申林的瞳孔随之一颤,而自己的心也跟着不安抖动。
秦申林深吸口气找回自己的理智,眼眸里是抑制不住的受伤,他倏然冷笑一声:“谭潼,你把我当男-娼耍是么?”
谭潼白着脸,指尖掐进了掌心里。
“你跟我睡一张床,跟我一块打手-枪,除了上-床你跟我能做的都他妈做了,现在你告诉我你觉得恶心?你还真是厉害啊谭潼,我得承认是你赢了,我他妈活该给你当性-爱玩具被你溜着耍。”
听到这句话,谭潼脑海里嗡的一声轻响,像是某根弦断裂的声音。
他抬起头想要急于否认,可在撞进秦申林异常冰冷的眼神里后一瞬间被抽干了力气,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
谭潼突然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他有些慌了,这好像和自己想象中的并不一样。
“我们可以继续做朋友——”
“去他妈的朋友!”
秦申林一脚将旁边的餐车踹开,轱辘剧烈的摩擦在地面发出刺啦一声刺耳的声音,那个名为珍爱的蛋糕掉落在地上,洁白的羽毛四散,天鹅的脖颈也断裂开摔得粉碎。
这一刻谭潼忽然后悔了,后悔说出那三个字。
他不该说的。
“行,我明白了,是我傻-逼。”
秦申林低着头自嘲一笑。
扔下这句话后,他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听秦申林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谭潼猛然抬起头,水汽顷刻氤氲了双眼:“不是的,秦申林、等等……”
可秦申林的脚步没有停下,他的背影也已经一片模糊,谭潼站起身想要追上去,双腿却麻木得不听使唤,踉跄两步被桌脚扳倒,撑住地面的手掌满是斑驳的奶油,一瞬间后悔的潮水将他窒息淹没。
想要收回那些话、想要道歉、想要挽留。
张着嘴想要呼唤秦申林的名字,却哽咽得发不出一个音节。
可以再回头看我一眼吗……
——求你了,秦申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