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棠坐下生闷气,商柘希看他一会儿,坐旁边看他的脸。如棠不看他,商柘希拿起如棠的手,如棠把手抽走,商柘希又用力抓住。如棠正视他,冷笑说:“你跟他是一伙的。”商柘希好脾气说:“我跟你是一伙的。”
如棠说:“你就是。”
商柘希说:“那我要怎么证明?”
如棠说:“你证明不了,你全身上下都写满了已经跟他一伙了。”
如棠耍无赖,扭头不看他。商柘希执起如棠的手,低头吻在手背上,滚烫的唇瓣紧贴上皮肤,吻了两遍。如棠吓了一跳,又羞又急,下意识抬手打他,拍在商柘希的肩上。如棠气不过,又打他一下。
商柘希只是看着他,漆黑的眼珠浮着一层光,说:“还要怎么证明?‘What have I ever done to make you treat me so disrespectfully?’”
如棠被哄笑了,但还装作生气的样子,别过脸不看。商柘希捏他的下巴,让他看自己,如棠板着脸,可眼里都是笑意。
商柘希松开手,说:“我陪你去。”
如棠声音软下来,说:“不用。”
商柘希默然,如棠把头轻靠在商柘希肩膀上,说:“哥哥。”商柘希把头低一低,听他要说什么,如棠说:“没事。”
又回到了这小起居室,如棠的书包凌乱放在桌上。在同性恋的话题之后,他们没说几句话,商柘希察觉到如棠不开心,也许跟商老头起冲突也是因为心情不好。商柘希想了很多,但最终无言。
当下最重要的,是他会看好如棠,并确定那件事是不是真的。
他们又坐了一会儿,商柘希说:“给我画一张。”
如棠坐起来,捋一下头发,说:“你帮我拿本子。”商柘希去了,不一会儿笔和素描本都拿过来。
商柘希不经意般说:“你们的人体作业只画女人?”
真奇怪,他说的不是女性,也不是女生,而是女人。仿佛他对女人很有经验一样,从他嘴里出来,带有一种肉感。如棠感觉到了,那细微的差异感。如棠说:“男人也画,我还没来得及画。”
商柘希没再说话了。
如棠坐在对面,铅笔落在纸页上沙沙地涂画。如棠知道他帮自己分散注意力,不去想父亲的事,可他还是分心了。
一片寂静中,如棠说:“哥哥,你不要变成爸爸那样的人。”
如棠抬头观察他,看他的神情,看他的反应,商柘希只是那样看着他。商柘希说:“我是我,他是他。”
铅笔蜿蜒而下,画出成年男人的轮廓,仿佛有侵略性的皮鞋尖,西装裤包裹的长腿,健朗宽阔的双肩,洁净的衬衣,白皙修长的手,幽深忧郁的眼睛。他当然是年轻俊美的,太阳一样会灼伤人,一具阿波罗雕像。
如棠可以想象出男人赤身裸体的样子,脱下衬衣西裤,丰满结实的肌肉,紧绷的、线条好看的腰,再往下还有——
铅笔停顿一下,如棠画出衣料的褶皱。
商柘希说:“你画到哪里了?”
如棠说:“你的眉毛很像爸爸,鼻子也像。有的时候,性格也像。”
商柘希说:“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
如棠说:“如果有下辈子,你还想做我哥哥吗?”
商柘希说:“小棠。”
如棠说:“我把家庭的责任都推到了你身上。”
商柘希说:“责任是我要承担的。”
如棠头也不抬,下笔速度变快,说:“你想吗?”
商柘希说:“我永远都是你的哥哥。”
铅笔断了芯,飞出去。如棠骤然停笔,停在男人的头发上。漆黑的短发,幽深忧郁的眼睛,商柘希的样子。哥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