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压死我了。”
如棠吐出一句,商柘希还没反应,但至少两个人都静静不动了。过一会儿如棠掀开他,商柘希躺到一旁,头朝上,看天花板。
薄薄的台灯光映下来,两个人都眉目不清。眼睛又像是月光下的湖,泛着一点银色的涟漪,映着点点的光。
商柘希说:“你想谈谈吗?”
“谈什么?”
“很多事。”
“不,我困了。”
“你说过不管我是什么样子,你都可以接受。我永远都是你的哥哥。”
“嗯。”
“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也都可以接受。你永远都是你。”
如棠真的已经困了,声音很低,不太情愿地说,“你在跟踪我吗?”
商柘希顿了一会儿,说:“没有,为什么你会这么问?”
如棠看他一眼,商柘希也看他一眼,两个人用眼神交锋,仿佛这个游戏叫一二三木头人。商柘希说:“那张票是别人送我的。”
还说什么坦诚相待,一个大尾巴狼,光想套他的话。如棠坐起来,在商柘希腿上推了推,示意他也起来,商柘希不动。如棠捡起他的手,拆白色绷带,商柘希躲一下,如棠捉住他手指尖。
绷带落下,留了一个鲜红的疤。
如棠看着那个疤痕,说:“还疼吗?”
“不疼。”
如棠捧着他的手,眉间若蹙看他,说:“你才是最不会谈谈的那个人。小时候你教我学自行车,我从车上跌下去,你过来接我,手被车划出一个口子,我问你疼不疼,你还说不疼,我看着要疼死了。”
“你都被车压了。”
“那也不用那么急,我好好的,没几天就学会骑车了。”
“胳膊都脱臼了,那叫好好的?”
如棠瞪他一眼。
那时候他八岁,吓得一边哭一边叫哥哥。两个保姆跑过来,如棠眼里全是泪,下一秒就要放声大哭,还小大人似的懂事说:“先救哥哥,他流血了。”保姆给他拍身上的灰,检查身体。
商柘希早习惯了,蹲下来问:“小棠疼吗?”如棠本来忍住了哭,但他看商柘希孤零零在那,没人管,一个保姆抱着他不让他动,另一个保姆打电话,没人多看一眼哥哥。泪珠在眼里滚,接不住了。他哭了起来。
那天之后,如棠说什么都不要保姆。他闹,发脾气,不吃饭,抗争了很久终于把保姆送走了。后来文姐就来了。
如棠大约知道他为什么受伤,他看到了碎掉的镜子,并不难猜到因果。
如棠低头,把商柘希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轻轻一贴。
仿佛要在伤疤上印一个吻,也只是仿佛。
如棠放下那只手,抬头看他,商柘希说:“太晚了,睡吧。”
那天之后,如棠老实了一阵子,商柘希以为他摘了小熊玩偶,也没有。商柘希工作忙,重心又放在如棠身上,难免忽视了余静初,一个星期没有见面。
余静初终于发脾气,不理他了。商柘希平心静气,约她周末出来骑马,见了面,两个人骑马在林间漫步,到了没有人的地方,余静初才冷脸说:“商总不是忙吗?”
商柘希端坐在马上,秋日的阳光太晃眼了,他不得不眯一下眼,说:“我不回你微信,是因为在忙。”余静初说:“忙得连回一条消息的时间都没有,你失联整整十四个小时。”
“有九个小时是在睡觉。”
余静初恨他这幅轻描淡写的语气,对于商柘希来说爱情不是那么重要的东西,对于她来说何尝不是,可她太不甘心。
“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我给你发了多少消息,你故意晾着我!”
“你挺能忍的。”
商柘希抬起眼皮,看着她下结论。
如果不是坐在马上,余静初一定会扑过去,抓他的脸。他今天穿骑装,长筒马靴,雪白衬衫挽起袖口,看起来像童话里的王子。
但他从来不是王子。她实在高看他了,在他完美的面具下住着一个恶魔。
余静初意气用事,甩下了他。阳光底下,她骑得太快了,一骑绝尘。商柘希皱眉,纵马跟上去,松树的影子投下来,碎金一样的光影,在身上急匆匆掠过。
余静初恐高,跑出去越远,心里越慌,手里缰绳也渐渐控不住。那马被勒紧了,发了狂往后挣,她差点跌下去,但商柘希及时跳下了马,勒住她手中缰绳。
天旋地转,那马长嘶一声,马首仰起,商柘希牢牢把着缰绳,她吓得失了力气,跌下了马,但商柘希抱住了她,接在一双臂弯中。
商柘希一声不吭,双臂太沉重,被人带着半跪下去。阳光晒得眼睛疼,余静初勾着他脖子,低头哭泣,眼影都融化。
他是松树的香气。
不知哭了多久,商柘希一句安慰都没有,她停了眼泪,商柘希这才把她抱上马,从背后圈着她,带她离开。
他帮她解了头盔,余静初扑上来抱他,说:“你不能甩掉我,只能我甩了你。”商柘希没说话,放开她,平静看着她,余静初说:“是你追我的,是你要我的。你的一切都是我的。”
他没动作,余静初就吻住了他。
他的走神如此明显,余静初没有办法。她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他,让他这么心不在焉,也许他外面有人了,是那个女律师,还是一起打高尔夫球的那个女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