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棠不是不讲理的人,但吵起架来绝对是一个嘴硬的人,一定要顺着毛摸,或者摸都不摸,直接扛走就好了。商柘希看他没反应,居然真的伸手抱他,抗麻袋一样扛了起来,天旋地转之间,如棠俯趴在他肩膀上,人都懵了。
头发水草一样往下滑,呼吸立刻不畅,这么高的视角只能看到地板,如棠捶打他的后背,说:“放我下来。”
商柘希劲还挺大,气都不喘,拿房卡开了房间门,一直带他穿过了长廊按电梯。保洁人员推着小车经过,瞪大眼睛目送他们,如棠无助地挂在那里,黑色长发瀑布一样垂着,也目送保洁离开。
到了停车场,商柘希拿钥匙开车门,把人扔在副驾驶。开车回家的路上,如棠缩在那里看窗外,商柘希连音乐也忘了放,各自想事情,两个人就在沉默中回了家。到了家,如棠先跑一步,但商柘希押送犯人一样押他回房间。
如棠说:“我困了。”
商柘希说:“那就睡。”
如棠说:“你还在这干什么?”
商柘希说:“跟你一起睡。”
多么暧昧的一句话,但这一刻纯洁的不得了。商柘希说一起睡,就真的是一起睡。一起刷牙、洗脸,换了睡衣,商柘希煮了鸡蛋,又亲手剥好了,回房间给他揉脸。如棠一想起那巴掌就生气,滚再多的鸡蛋也气,不正眼看人,但他瞥到商柘希手臂上挂着血印,被他的指甲挠的,气多少消了一些。
折腾半天终于能上床睡觉了。如棠拿被子裹紧自己背对他,商柘希直直平躺着,看天花板。
大灯关了,只有商柘希那边的台灯开着,如棠裹得像个葱花花卷,一点点地,狡猾地把被子揪走,没一会儿被子就从商柘希身上溜走了。商柘希扭头看一眼,如棠不动,商柘希又看天花板,如棠又开始动了,被子继续溜走,最后的被角呲溜一声滑下去,完全裹在了如棠一个人身上。
只看后脑勺,也能看出他复仇的得意。
商柘希伸手把被角捞回来,用力扯回那一半,盖住自己。
如棠翻身,不乐意地看着他,商柘希反倒闭上了眼睛。如棠凑近说:“拿你自己的被子,别跟我一个窝睡。”
商柘希说:“你都在外面睡了几个窝了。”
又拿话刺他,如棠掐他的脖子,被子下,小腿横在商柘希腿上,说:“今晚你别想好好睡,等你睡着了,我要把你踹下去,折腾死你。”
商柘希不说话,如棠也就不说话,平躺着看天花板。过了一会儿,商柘希呼吸渐渐平缓,仿佛睡着了,如棠为了故意折磨他,说:“我要睡你那一边,睡右边我睡不着。”商柘希睁了睁眼皮,如棠说:“跟我换。”
换就换吧,商柘希无声回看他,算是答应了。
如棠从他身上爬过去,商柘希也挪过去。两个人继续平躺着看天花板,商柘希刚闭上眼,如棠果然又说:“你太热了,再往那边一点。”商柘希挪过去一点,如棠又说:“枕头换一下。”换完了枕头,如棠又说:“你转过去,背对我,听人喘气我睡不着。”
商柘希瞅他一眼,以前怎么没那么多事,就是为了折腾他。商柘希转过去,如棠一脚踹在他膝窝上,把他又往外面踢了踢。
一夜不知道折腾了多少次,这才是开始,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要上厕所,一会儿热,一会儿凉,一会儿挤,一会儿踹,一会儿要关灯,一会儿说压头发了,但商柘希就是不发火,铁了心跟他一张床睡,守犯人似的守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里静得可以听到腕表走动的声音,像清脆的水声,商柘希睁眼偏头,如棠已经睡着了,一只手还抱在商柘希胳膊上。
商柘希最后还是平躺着,如棠侧着身体,呼吸声均匀。商柘希身高一米九,又是健身房常客,躺在那跟雪山一样,很有存在感,如棠这么薄的身量,肯定不可能抱他抱得过来,只能堪堪抱住他的胳膊。
其实如棠并不娇小瘦弱,只是俊秀了一点,但在商柘希身边还是跟小鸟依人似的,商柘希慢慢侧过身,对着他的脸,借着窗外月光看下去。仿佛是看飞花落怀,拂了一身还满。人家凌晨四点看花未眠,他看如棠春睡。
商柘希看了好一会儿之后,把手放在被子上,找到一个能让如棠抱舒服的姿势,搂着人闭上眼睛。
第二天一早,他们都睡过头了。如棠睁开眼打哈欠,不久商柘希也睁开眼,如棠这才发现自己枕在商柘希肩膀上,手搭着他的胸膛,腿也挂在他身上。如棠抬头看他,商柘希也低头看他,对视的一刹那,分不清的身份,暧昧的房间,荷尔蒙的味道,清晨的欲望,湿的目光,像触了电。
如棠坐起来,一句话不说,低头看着手,仿佛自己手上有水。商柘希面无表情扭头,看被风轻轻吹动的窗帘。
他们很久没一起睡了,上次可能是一年前。如棠从不跟男人过夜,严格意义上,他只跟商柘希纯睡过觉。
洗漱完之后,一起吃饭,商柘希等他吃完了,说:“请个假,我陪你去医院。”如棠把筷子用力一扣。
文姐关心问:“哪里不舒服吗?”
商柘希拿着筷子,挑起目光看他,如棠嘴角动了动说:“去做DNA鉴定,鉴定他不是我哥哥。”
文姐一听,就知道是气话。这次商柘希倒隐忍得很好,顶多眼皮跳了一下,接着吃饭喝粥。
商柘希不会放过他,如棠心里有数,他很累了,不想再跟商柘希吵。商柘希停车买了两杯咖啡,两个人都得消消肿,之后去私立医院。出门之前,商柘希把一顶棒球帽扣在他头上,如棠就明白了——
他早就怀疑了,翻过他的房间,翻出了这顶帽子。
黑白配色,绣着柠檬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