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信没什么表达技巧,于他而言算不上什么感动,但一想到祁宿强调了好几次的“友情”,心底最后一道防线颓然倾圮。
昔日吃醋都能委屈哭的小孩,以最残忍的方式,抽丝剥茧,在大众看不到的暗处,为尘封已久的情愫盖上一层轻飘飘的白布。
连知雨不是滋味,向下滑看了看评论区。
[宿醉无归期:天啊哥哥真的好有心,暮雨老师的诗我刚刚也去读了,怎么错过了这么个神仙太太。(哭]
[雨大的雨伞:感谢祁宿老师发声。雨大一直以来身体就算不上好,他经常会和我们打假条。这次只不过是偶然的碰上了挚友,怎么一起去趟医院就好嗑了?]
[慕雨雨雨:暮雨老师是娱乐圈外人啊和圈内绑CP毕竟不太好,我最多接受CB。BTW,暮雨老师原来就是知雨教授吗我疯了我是若大的啊啊啊啊……]
[一祁借宿吗:说真的能嗑起来也很正常,两个帅哥往那一站,还是八年深交,确实养眼。特别是出校门的时候那个公主抱我天我天真的很玛丽苏啊……但是还是希望大家都理智一点吧。]
「看来现在的网民还没有被冲昏头脑……原来我公布身份貌似也没啥大不了,看来纠结了这么久也是白纠结了。」
连知雨暗暗松了口气。
他不知道的是,所有,CP党的热评,都被祁宿悄悄删掉了。刚建起来不久的CP站,也被公关人员捂了嘴:“内部自己嗑,不要舞到暮雨老师面前。”因此CP站里的粉丝也大都领悟到了什么,渐渐地习惯了圈地自萌。
连知雨又翻回了微博原帖,又读了一遍,心尖一阵阵发酸。鬼使神差之下,他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在尚未退出的聊天界面停滞了很久,直到紧咬着的下唇略感麻痛,才点开语音通话。
「他会不会早睡了啊,万一吵醒他……」
没响几个音,他便草草挂断了。然而紧接着微信铃声又响了起来:
“那些我曾对你承诺的所有,
“隐藏在黑夜中把我吞没。”
那个先说谎的人,颤着手接了听。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哥哥?!”
「怎么还在关心我,笨死了,我能有什么事。好像带着一点哭腔,肯定哭过了。有什么好哭的。」
他不知道最后一句话,是讲给自己听还是讲给祁宿听的。
“……谢谢。”
“你这样弄得好生分啊,这有什么的不就是篇小作文。而且我还操之过急了,想一了百了把你微博艾特出去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对你造成影响。”
“没事,你不说我也会自己说的。”
“……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该来的还是要来了。
月色深了,他深吸一口气,一咬牙:“你不是一直都很想知道,当年分开的原因吗。其实性格不合只是个噱头……”
鼓足了勇气,做足了心理准备,什么也无需多想,说出去便好,没什么大不了。噩梦消解的最好途径,无非就是醒来后和枕边人诉说罢了。
可他似乎又看见不远处极速下坠的身影,砰的一声巨响,迸溅的血花,一大摊溢出来的血迹,空气中弥漫开炸裂开的浓烈的铁锈味,那张熟悉却死不瞑目的苍白的面庞……
“不要说!也不准多想!”
祁宿的声音驱散了这份道不出的梦魇,“我不允许你一个病号去想这些令人头痛的事情。两年了,你三缄其口,我又不傻我当然知道你很抗拒提起这件事,我早就已经说服我自己放下了。不准内耗,我早就不稀罕知道了,有什么好知道的,只要你愿意谁敢说我们分手过,异地恋很少见么,没什么大不了!”
长篇大论的叙述,句句都泣血,字字都在说,我求你了我不想知道,我也不想你去重温沉疴旧病,造成二次伤害。
他也在害怕,而且害怕得不比你少。未知的恐惧才叫恐惧,你那个顶多算胆小。
“如果我说,是真的不喜欢了呢。”
这句话低下去的尾音是哽咽的,他又在不合时宜的处境下撒了谎。
对方沉默良久,呼吸声清晰可辨。
“你希望我怎么回答呢,这句话都被你用烂了。”“我……”“听着!不,我没想凶你。”
对方的声音在极力压制下依旧显得有些焦躁,“我不知道那时你经历了什么,但我清楚不是这通电话就能说清楚的。我的时间特别多,耐心也是,多到能直到你想清楚为止。你能不能先好好调理自己的身体?淋个雨就中烧了,我不在这两年你是半点不关心的啊。你现在该做的,是喝药,然后洗漱睡觉,犯不着妄下定论,你喜不喜欢我只有我知道。……大哲学家,我的逻辑自洽吗?”
“Not really.”“知道了知道了小祖宗,真不早了快去睡吧别再写了。晚安,真的晚安。”
……僵持了十来秒没人挂断。“打通宵?也不是不行。”“挂了。”
终于挂断了。他滞了很久,长吁一口气,放下早已熄屏的手机,想起身放好笔记本,视线却死死锢在显示屏上的几个像素点:
[挚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