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若医出来后,时候还不太迟。连知雨一路步行,守时地在十八点半抵达黎家别院。颜安娴一身旗袍,守在院门旁张望,见转角处忽然转过一个穿着西装却留着长发的身影,笑意浮现。
还没等她把人领进里屋,黎云卿又黏糊又小孩子气的声音便传到外头:
“妈——你说的重要大客户到底是谁哇你就告诉我吧,我真的很……?”
他打开大门的一瞬人都傻了,“……不是。”
“怎么了,知雨难道不是大客户么?”“连知雨怎么你也来瞎凑热闹啊你知不知道那个谁——”“黎云卿!”
黎云卿干巴巴急得直跳脚,迫于威压哆嗦两下,朝着不知所以的好友挤眉弄眼,奈何好友一脸懵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颜安娴笑眯眯地把他揪出了门:“你少添乱,外边呆着去。”“你不是我妈你被谁夺舍了——”“管好嘴,不该讲的别讲,搞砸了有你好看的。”“……嘤嘤嘤。”
把儿子推推搡搡逐出家门后,颜安娴复又笑容可掬地迎上来:“知雨你别介意哈,你也清楚云卿那损样,他就是惊吓过度了发神经了哈。”“……啊,我明白。”
连知雨蒙得面色都苍白了,一头雾水看着镂空篱笆墙后隐隐约约活蹦乱跳的黎云卿。
「……不是,拍摄地在缅甸?」
他将信将疑地跟着颜安娴进了屋内,冷热交替,他“啾”地打了个喷嚏。在客厅落座后,颜安娴单指将合同书从茶几上划到连知雨面前,用暗红的延长甲敲了敲两下纸页。他翻了翻合同,以他惯常的极速阅读效率,看似匆匆几眼就已经过了整份协议书。
看上去毫无异常,但以他对演艺圈的了解,不该这么简单,所以他没有第一时间便抬眼,而是假装还在阅读条例,希望能看出点什么。奈何前影后给的合同太天衣无缝,确实看不出什么。于是他便抬眼和颜安娴对视,颜安娴笑容很和蔼,也很欣赏。但连知雨不确定她是不是在利用她对他这么多年的了解投机取巧。
「……连知雨你也真是够了,这样揣测大前辈。颜姨又不是坏人。」
“简单来讲,这档综艺差不多就这些看点和噱头。当然我能奉告的,只有这么多了,毕竟你还没有在合同上签字,不太好再细说。”“最迟何时答复?”“你觉得舆论还能发酵多久?”
颜安娴故作担忧的神态让连知雨不由得想起一个词:势在必得。
“云卿也会去,你们还能互相照应。”
“请给我笔。”
他预测不出半点儿不利和风险,也就没有顾及太多的必要。毕竟大家的时间和感情确实都挺宝贵的。隽秀的笔迹“唰唰”落下,颜安娴笑意不减:“看来我的公关团队没白加班呢。”
“?”
“关于你的一些不实谣传,早就处理好了,你可以确认一下。唉,要不是难度大,不好找新人来玩,我也不至于来找你了知雨。但我敢肯定的是,你,云卿,宿宿,伊琬……还有谁来着,不管了不重要。你们在同一档综艺里……”“等等?”
连知雨还没来得及盖上钢笔帽,听到某个名字几近崩溃,“您说谁?”“伊琬吗?她是蓝影最近力推的小花,是挽挽姐姐,我还以为你认识呢。”“不是她。”“那是……没事儿!哈哈,你放平心态,不打紧。额,我突然想起来云卿还被我晾在门外呢,哎呀当妈的真是管教太严了,我得向他道道歉。”
走时,她还兴高采烈小声嘀咕了几句,“太棒了,预制预告晚上就能发了!”
连知雨觉得自己还不如被卖到缅甸。
盯着自己的签字,心灰意冷之际,他决定还是上若大论坛看看。反正自己把自己卖都卖了,不如帮着数钱。
词条果然被压下去了。水军一致作出的解释,是他养的小狗死了,作为一个重感情的感性诗人,他很难过。本来只是随便想出来的理由,不过是蒙混过关,但是他看了更难过了。
因为,他曾经真的养过一条小狗。是和简霜寒在初二那年一起养的,一只毛色成分不太好但是很讨喜的流浪狗。可是它早就离开了,因为疾病而离去的那年,无独有偶,简霜寒自杀了,他和祁宿也分开了。有些东西是真的有预兆的,说不灵清。宠物吊牌现在被扣在备用钥匙上,每逢偶尔启用,清脆的响声,简直就是心碎的声音。
其实不准确。简霜寒是假死的消息,估计不久就要公之于众了。他知道这一天总会来的,而且已经两年有余——也算够久了,瞒得很成功了。
他摇了摇头,自认草率,收起乙方合同。刚想推开大门,后来又觉得不放心,站在门前打开合同又细读了一回。一切还是十分正常,直到他看清楚一行条例。
[在节目播出期间,乙方必须遵从甲方合理的安排,包括但不限于队友选择等游戏内规划。乙方无权拒绝一切合理安排。]
怎么越看越怪呢,想内定队友就直说呗……
我靠。
他知道这个“演绎延展性”安的什么心了。与此同时,手机上跳出一个弹窗消息。
[7th.echo]:我真的以为,你下辈子都不会心甘情愿上电视的。
他紧咬着下唇,愤恨不已地重重打下几个字。
[M5-Rain]:我被卖到缅甸了,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