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裵此前从未觉得自己有多么不堪,一门心思想要得到盛槐时,他也没觉得自己的想法有多么无耻恶劣。如今在盛槐面前,他忽然生出了不配的感觉。
他有什么……值得盛槐喜欢?
柳裵拧着眉头,询疑的看着盛槐。
盛槐看着他的眼睛,“或许是在富陆花楼,你在我手背烙下的那一吻让我对你记忆深刻。更让我在意的,是你说只要对我很重要的人,你就不会伤害她。”
不管柳裵嘴巴有多恶,行事有多狠,只要盛槐不准他做的事,柳裵不会越线一步。这是因为柳裵想博得盛槐的好感,还有更多阴暗是盛槐所不知道的。
“如果我比你想的还要坏呢?”
盛槐唇角微扬,云淡风轻,“玉骨扇留下的疤痕犹在,你还想怎么坏?无非是要了我的命。”
刹那间,柳裵的神情变得异常坚定,“如果有一天我害死你,我会用自己的命向你赎罪。”
盛槐接过话:“给我殉情么?”
柳裵毫不犹豫的点头。
半年前因柳裵的冒犯,盛槐用匕首逼他自杀,那时柳裵是怕死的,如今他这么果断,盛槐完全不觉得欣慰,也不感动。
“我讨厌用刚烈的方式来证明什么。而且你要是真害死我,那就是仇人。我不想在阴曹地府看到你。”
仇人。柳裵心中涩痛,俊美的脸上涌现无比浓烈的悲伤。他进入禅柯寺就是为了摧毁这里,拿到勾魂簿。等真相揭露,盛槐又会怎么对他?
难道他们只能做仇人吗?
他跟郡主说留老鬼一命是希望得到武功,其实他要的是盛槐这个人。
当盛槐转身看过来时,柳裵的面色已恢复平静,将所有情绪收敛压进心底。
“你怎么知道我在十里亭?”盛槐问。
柳裵说:“回辟湖谷的路上我遇到了徐灵涧,他说你要去埠州,这里是必经之路。方才我看你怎么就穿两件衣衫?”
已是寒冬时节,盛槐的膝痛稍不留神就会发作,被人抓个正着,他心虚的想走开,“徐灵涧还好吗?”
柳裵伸长手臂去捞他,一边答话:“我看罗摩堂的人好像跟徐灵涧在一起。”
盛槐不想被他唠叨,身形灵活的闪开。客房不大,柳裵很容易就把盛槐抓了回来,大手捏他腰上的软肉。盛槐受不得痒,哭笑不得的窝在他怀里。
“快住手,再闹我生气了。”
柳裵听话的停手。盛槐问:“你说徐灵涧跟罗摩堂的人在一起?谁?”
“好像是沧山的护法,叫郑聿。”柳裵在盛槐单薄的包袱里翻了翻,愣是没找出一件能御寒的衣服,只好拿来自己的大氅披在他身上,系好带子。
“穿得太厚了不方便。”盛槐讨价还价,“在屋里没必要穿这么多吧?我热。”
“这会子十二月里寒冬,你那膝盖稍不注意就会发病。”柳裵倒杯热茶塞他手里,嘴角噙笑,“要是你真热,那就脱了。”
盛槐裹在大氅里,喝了口热茶,“真脱了?”
柳裵笑容温和的点头,顺手帮盛槐解开大氅,接着一件件剥下他的衣服。
半个月后,城郊山原,柳裵与北院护卫在此碰面。
“郡主有话命属下转达给小爷,本以为送来勾魂簿的人会是你。”龙祈说完,看了柳裵一眼。陆修闻已将勾魂簿交予北院,柳裵的行动又慢了。
柳裵用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回应郡主的不满,“是我办事不力。”
雪地孤寒,一棵柿子树孤零零的长在路边,白雪覆盖,火红的柿子悬挂在枝头。点点红色渲染在柳裵心头,如火苗滚烫。若他猜的没错,陆修闻交给北院的勾魂簿,是盛槐给出去的。作为免除他死罪的交换条件。
柳裵无数次想过,如果能早点遇到盛槐,那时候的盛槐应该更加坦诚,不像现在瞻前顾后,说出口的情意不如做出来的千分之一。
龙祈看着兀自出神的柳裵,开口道:“郡主要你提前收网,不要再等了。”
“陆修闻拿出这么大的诚意,郡主不考虑一下吗?”柳裵希望北院能接纳禅柯寺,这样的话他和盛槐或许还有机会。
龙祈已经查到柳裵和老鬼的关系,隐忍未发,“罗摩堂取代禅柯寺进驻中原,郡主的计划从一如终。小爷在禅柯寺这四年,还记得以前的人和事吗?”
柳裵听懂他话里有话,毫不在乎,“郡主答应我的事怎么说?”
“你要留老鬼性命,真没有一点私心?”
这话很直白,柳裵冷冷看着他,“你去查了我?”
龙祈不答,反问道:“你当初要进禅柯寺,到底是为了让柳夫人在王府能过的好一点,还是想法设法逃离王府?”
“龙祈。”柳裵已有数年没和任何人谈论过柳夫人,他的母亲。“你查到什么了?跟郡主说了吗?”
柳夫人是柳裵的死穴,龙祈提起她,就是提醒柳裵不要忘记她还在王府,这是能牵绊柳裵的绳。“我不知道要不要说,我也不知道自己这几年的等待算什么。”
柳裵微眯了下眼睛,“龙祈,我跟老鬼只是逢场作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