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是我?”
“你和青黛师姐关系最好。她从小看着你长大,平日下山巡视,她都惦记着给你带你最喜欢吃的糖葫芦,还在药园里专门辟了一块田,种你给她带回来的种子。”我数着数着,曲涵便走了神,我趁机夹走了那片最鲜嫩的鱼肉。
对面的人收了筷子,只剩我一个人在夹菜。
“你和青黛师姐怎么了?”我问。
曲涵端起茶杯,仰头饮尽,手里把玩着那盏空茶杯。
他不说话,我便也没继续追问。
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过了好一会儿,他又换了个话题,问我:“你觉得大师兄怎么样?”
他这个话题跳跃得太快,没头没尾的,我猜不到这两者有什么联系,只能就事论事。
“大师兄和你是同门,都是宗主的徒弟,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平时宗内事务,宗主师伯没空处理,都是大师兄出面。那次去九幽宗参加仙门大比,也是大师兄带队。几个小辈惹了事,大师兄带着他们上门先礼后兵,讨回了公道。无论是做人还是处事,都找不出什么错处。下一任沧澜宗宗主,非大师兄莫属。”
曲涵攥紧了手里的茶杯,杯底落在桌上,发出清脆的一记响声。
“我不是说这个。”他皱着眉头,表情苦恼,看了我一眼,又叹息,“算了,你不懂。”
我觉得他怪怪的,但也没多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朋友之间如果知道得太多,反而不好做朋友,还是保持点距离比较好。
既然曲涵不愿意给青黛师姐传信,便只能我来。
信纸由器修山出品,事先让收信人在信纸上留下灵力痕迹,写完信烧掉之后,信就会出现在收信人的面前,只是收到信的时间会跟随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化。
好在我们与她离得不远,我发出去的信,很快就有了回复。
娟秀的字迹写着一个地点——镇北,来一客栈。
我本来想着要不要把封霜叫回来,但是在曲涵面前叫封霜回来,就好像坐实了我离不开长辈的保护一样,又想到以封霜的能力,只要我不跑出这个镇,在哪里他都能感应到我,干脆没留信,抹掉了桌上沾水画的符咒,起身跟着曲涵前往来一客栈。
我们入镇是从南门入镇,越是靠镇子北边,人烟越是稀少,人声喧闹也逐渐远去,偶尔几声犬吠也在我们踏上石桥后,戛然而止。
天色渐暗,好像黄昏的残阳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天空一下子就黑了下来。
我们走上石桥,所有声音都像是透着一层薄膜传过来似的,底下的流水粘稠难辨颜色,石桥两边悬挂的灯笼在风里悠悠晃荡,灯光落在水面上,把我和曲涵的倒影映得扭曲,仿佛我与曲涵成了被囚于水下的妖魔。
我握紧了手里的本命剑,曲涵也解开了缠绕在他左手的金链铃铛。
原先我们并肩走上石桥,但察觉到此地的诡异后,我用剑拦了一下曲涵,用眼神示意他跟在我身后。
曲涵的体术没有我好,施法还要念咒掐诀,不如我挥剑快,他也不会逞强,退到我身后,垂下左手的铃铛,护住我的后背,以免有敌人从我们身后来袭。
走过石桥,落在平地时,忽然起风了。
曲涵的铃铛响了一声,警告我们此地危险,铃声荡开又像是被什么东西捂住,骤然停止,连带着我的呼吸也跟着停顿。
阴森的冷风带着一股潮意,撩过我的脖颈,仿佛要往我的领口钻去。我凭感觉出剑,劈向冷风吹来的地方——精准砍中了一块木头。
“啪嗒!”木头从中间一分为二,倒落在地上,而它原先所在的位置忽然出现了一盏悬空的白灯笼。
随着这盏白灯笼出现,无人的街道纷纷亮起了白灯笼,门口悬挂的白布在风中飘扬,仿佛这一条街都在给谁办丧事。
我镇定下来,抬腿迈过被我劈成两半的木头,踏上这条街道。
左边这户人家突然打开了门,我立刻横剑挡在身前,左手护住身后的曲涵,却见门后站着一对夫妻,和颜悦色地看着我。
我刚松了一口气,想问他们来一客栈怎么走,紧接着又响起一阵开门声。
整条街的住户都打开了家门,无声地从家里走了出来,站在门口,一言不发地盯着我。
他们的眼睛浑浊无光,像死人的眼睛,嘴角上扬的弧度也十分统一,像是谁用尺子画出来似的。
我打了个寒颤,空着的左手被曲涵握住。
或许是他握着我的手在发抖,连带着我也抖了起来。
我说:“冷静点,别抖。”
“是你在抖,我没抖。”曲涵牙齿都在打颤了,还嘴硬。
我察觉他的声音距离有些不对,抬眼看向曲涵,见他背对着我,站在离我两步远的地方。
等等,如果曲涵离我这么远,那握着我左手的……是什么?
我僵硬着脖子,在砍掉我左手和先看一眼再砍左手之间犹豫了一下。
这股力道松开了我的左手,我得以有勇气用余光瞄了一眼还在轻微发抖的左手,那里空无一物。
但很快,刚才那股阴湿的冷意又缠了上来,隔着一点若有似无的距离,贴住我的后背,让人心底发毛。
“别怕。”他的每个字都能引动我神经的惊颤。
我的脑子发出尖锐爆鸣,身体却比理智先认出这个熟悉的声音,左手止住颤抖,紧绷的身体也忽然放松下来。
这是师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