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点燃幽蓝色的火焰,将丝线燃烧殆尽。
一根如此,两根也如此,直至他把小孩傀儡身上全部丝线都抽出来烧掉。
男孩无声地躺在地上,空洞洞的眼眶盯着客栈顶上先前被我打穿的天花板。
月光从天花板的大洞照射进来,落在这张年幼的躯壳上,给他镀上一层银白色的光。
“……如果我来得更早一点,他是不是就能得救了?”我不知道在问谁,心里难受得紧,喉咙像是堵了一块石头,难以吞咽。
青黛师姐看向我,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来一般,空灵、虚幻,没有落脚点:“你救不了所有人。”
不知道这个“你”说的是我,还是另有其人。
曲涵走近我的身后,捏了捏我的肩膀,给我递上一块干净的帕子:“别想这么多有的没的,凡事皆有机缘,救不了说明你们没有缘。后院有口水井,去擦擦脸吧。”
他的安慰简单直白,我接过他的帕子,起身往后院走去。
水井的水还能正常使用,没有异味,凉爽清澈,水面倒映着一轮月亮和我脏兮兮的脸。
被带着湿意的冷风一吹,我的心情平复了不少。
我把帕子放在井边,打了一桶水上来,蹲在地上,正要取帕子擦脸,手往井边摸索,却什么也没摸到,抬头看见师尊坐在井边,慢条斯理地把帕子折叠了两次。
我眨了眨眼睛,学鸭子走路,摇摇晃晃走到师尊面前蹲着,仰头望向师尊,明知故问:“师尊要帮我擦脸吗?”
师尊挽起宽大的衣袖,把帕子放进我打上来的水桶里,浸湿帕子后,拧干水。
我仰头看着师尊动作,好像回到小时候。
别人都以为像怀因仙尊这样强大的修士,控制欲会很强,待我很严厉,但其实他很少拘束我,都是任由我野蛮生长。
小时候我时常会下山玩,在宗内野了一圈回到苍雪山,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刚踏上走廊就发现自己满鞋泥点子,于是站在外面的雪地里把鞋子蹭干净才回去面见师尊,却忘记给自己洗脸。
师尊大概是见不惯我邋里邋遢的样子,捏着我的脸蛋给我擦脸,还给我重新束发。
打湿的帕子擦过我的额头,力度不轻不重刚刚好,不会像师尊第一次给我擦脸那样,好像要刮掉我一层皮,疼得我五官都挤到一起了。
想起师尊面对着脸蛋红彤彤的我,一脸无措的样子,我就忍不住想笑。
“笑什么?”师尊停下给我擦脸的动作,湛蓝色的眼眸沉静地注视着我。
他的视线像一汪澄澈的清泉,照见里面那个傻乎乎的我。
“没有啊,就是想到小时候师尊给我擦脸,才发现原来师尊也会有不擅长的事情。”我说。
师尊眼睫轻颤,避开我的视线,重新打湿洗净帕子。
他说:“我有很多不擅长的事情,‘慕怀因’没有你想得那么好。”
我的目光追随着师尊,他往哪边转,我的脑袋就跟着他往哪边转。
师尊面向我,四目相对,我接住了师尊看向我的目光,他似乎有一瞬间的动摇,眼眸闪烁了一下。
帕子忽然盖上了我的眼睛,我分不清刚才是我晃神了,还是我的错觉。
我闭上眼睛,任由师尊帮我擦脸。
他擦过我脸颊的时候,稍微用了一点力,大概是别人的血溅上来,没及时擦掉就干了。
我看不见师尊,只能感受他的动作,微风抚过我的眼睫,带着潮意的帕子在脸颊揩过。
“师尊,我刚才哭起来的样子是不是特别丑?”我还是有点在意我在师尊眼里的模样。
“你向来如此。”他说。
我用力抠地面的泥土:“向来这样丑吗?”
湿润的帕子离开了我的脸颊,我正要睁开眼睛,额头被师尊曲起的手指敲了一下。
其实不疼,但我装作被敲疼的样子,皱着一张脸,无辜地望着师尊。
师尊笑容清浅,像是雪里开出一朵小花,花瓣在阳光里摇曳,难得这样温情。
他说:“你向来这样感情丰富,多愁善感。”
师尊的眼眸像宽阔的天空,蓝得那样纯粹,每次望进他的眼睛,我的灵魂都会变得轻飘飘的,好像变成无拘无束的云,可以在蓝天里肆意游荡,不用畏惧会出现什么危险,或是会被更强大的存在吞没我。
在师尊这里,我可以脆弱,可以哭,反正天大地大,总有师尊护着我。
“师尊,”我好喜欢你,“讨厌我的多愁善感吗?”
不敢问喜不喜欢,只能问讨不讨厌。
师尊对我的喜欢一无所知。
我甚至可以猜到他的答案——谈不上喜欢,但不讨厌。
师尊收起帕子,曲起食指掠过我的眼下,帮我擦掉了泪痕。
他说:“不讨厌,称得上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