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他要吃垮丞相府!
钟徕用糕点把两颊塞得鼓鼓的,嚼的分外用力。
姜褚瞥他一眼,也不为难他。他指尖弹了一下杯盏,问:“年后回去?”
钟徕咽下嘴里的吃食,摇头,又点点头:“还是在京中待上一段日子,等侯府安生了再走。”
老来子本该是捧着含着的,奈何钟徕不是个安分的主,跟着老侯爷去边关。一时间整个定远侯府只能靠着几个女眷和不受重用的旁支。
“我记得,你府上五房嫡子,也及冠了。”姜褚沉思,“你要为他谋一官半职?”
钟徕摇头:“二房有个庶女,武艺精通,我想叫她去考个武状元。”
“好大的口气,”谢斐道,“你以为武状元是谁都能考的?”
钟徕拧眉:“你瞧不起女人?”
谢斐摇头:“你定远侯府已出两大名将,再出一位武将……那位怕是睡不好觉了。”
姜褚视线在钟徕犹豫的表情上停了一瞬,岔开话题:“行了,去备些酒吧。除夕夜,叫上大家一道用。”
谢斐点头,带着小莲匆匆走了。从背影看居然有几分兴奋和受用。
钟徕目光复杂,注视他背影片刻,转过来问姜褚:“你是怎么把人训成这样的?”
姜褚挑眉。
“谢老侯爷我曾见过,他谢家一脉,等级森严,规矩严苛。别说这莲姑娘做谋士这事的离经叛道了,就是除夕所有人聚在一起用膳,都闻所未闻。”钟徕惊叹,“你一句话,他便去了。”
姜褚笑了声:“没有这么夸张。”
“有!绝对有!”钟徕瞪大眼睛,一副说的是什么机密要闻的神色,“我同谢斐一块儿长大,一同入学的。他那点家规,我都听耳朵起茧了。”
“一块儿长大,”姜褚呢喃重复一遍,抬头问,“所以你回京,是他授意的。”
正喝水的钟徕呛了一口,还没缓过气,就听姜褚平淡的声音:“留在京中不是你们的计划,临时改算盘,他不高兴了。”
“你!”钟徕犀利的目光转瞬即逝,啐了一口,“真不愧是一窝的。”
姜褚也不接茬,只当没听见。
一众下人在这种时候更是眼观鼻鼻观心了,头都不抬,权当自己是石头。
冬日里的日头落得极快,不多时就见天边染着橘红,目之所及皆为薄暮。姜褚眉头轻皱,心情算不上舒畅——他看不清了。
钟徕走在前面大摇大摆的,声音爽朗:“要不说和你们文臣聊不到一起,走起路来也是慢慢吞吞的,瞧着就弱不禁风,你脚下有刺?”
“再说一句,”姜褚面无表情,“你官途插满刺。”
“狂妄。”钟徕嗤了一声,却没再说了。
侍女走在最前面,钟徕跟着,姜褚就在尾处坠着,不远不近,始终在这个距离。直到几人行至一处别院,许多下人正在点灯。
钟徕惊讶:“连院落小径都要点灯,丞相府这样阔绰?”
姜褚脚步一顿,看着逐渐清晰的前路,心不受控制跳得有些快。
他站在拐角,身侧是一处假山。钟徕和侍女已经走远了,脚下的路被照亮,像一条星河。
星河尽头站这个人影。其实姜褚看不清,可人影出现的那一瞬间他便无端颤栗起来。
什么意思?
为什么会在府上做这么多的路灯,这些人点灯的动作这样熟稔,绝不是一回两回。他三年不入丞相府,难道丞相府就这样……点灯三年?
钟徕走得快,几步走到谢斐身侧,见他没跟上,回头喊:“姜褚你快些啊,弱柳扶风的。”
姜褚看着身侧的灯被点亮,没由来心想,这确实是掌灯时分了。
昏黄的光摇摇晃晃,映着他的脸庞。他抬头看面容不甚清晰的两人,应了一声,缓步而行。
钟徕手肘搭在谢斐肩上,百无聊赖打量姜褚。他看出来这人应当是眼睛不大好,哪怕点了灯,走起路还是小心翼翼的,每一步都是踏实了才走下一步。
但就是这样,缓慢又明确走来的步伐,让人不自觉认真等待。
钟徕忽然意识到姜褚这人除了一个聪明脑袋,还有媳妇昳丽皮囊的。
白日那副模样叫人容易忘了他的相貌,如今安静下来,融融夜色里,明黄的灯柔和他的轮廓,眉眼间的勾人心魄就轻而易举浮现出来。
他摸着下巴,感慨:“姜褚,确实是美人相啊。我都差点被勾住了。”
话音刚落,谢斐把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抖了下去。
钟徕不解。
谢斐望着姜褚,目不斜视:“怎么,你也要加入狼狈为奸?”
“草……真记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