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魄与身体相融合的一刹那,如同榫卯最后相接的那一道工序,咔哒一声,符咒将他的魂魄结结实实按在了自己身体里。
谢行舟动动手指,指尖随他的意识而动,听话得很。
他转头去看李昭沉,李昭沉也正在试着自己的身体。
终于换回去了。
谢行舟一时失态,扑进谢誉怀里哽咽难忍:
“爹——我、我……”
他‘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是流泪。
谢誉看儿子哭得实在涕泗横流,拿了手帕给他擦眼泪,像小时候一般哄他:“不怕,万事有爹在。”
李昭沉在一旁垂目静立,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行舟不好意思的从父亲怀里起身,燕七伙同吴淮空笑他:“你个花脸猫,这么大了还是改不了哭鼻子的习惯。”
谢行舟上去拽燕七的头发:“你怎么和师兄说话的,没大没小!”
燕七怪腔怪调的啧了几声,同他皮个没完:“师~兄~好厉害哦!方才哭鼻子的时候也不说自己是师兄了。”
说罢转头看向吴淮空:“你说是不是啊,大师兄~”
谢行舟一跃而起,追着燕七打,吴淮空看他们这样,也不制止,笑意盈盈挂在脸上。
李昭沉向着谢誉郑重再拜,道:“伯父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今后在京城,有李某一日,一定护你们周全。”
谢誉也不同他客气,拈须而笑:“如能得李督主庇护,那老夫也能放心我门下这些不成器的弟子了。”
说罢抬手让吴淮空同李昭沉见礼,吴淮空闻音知意,同李昭沉行了个平辈的礼:“在下吴淮空,忝为门内大师兄,往后承蒙督主关照了。”
李昭沉回礼,道:“吴大人不必客气,京城有事尽可寻我。”
如此因缘际会,算是结识下一个得力臂助。
谢行舟同燕七打闹一阵,突然想起李昭沉因为他体内没有锁魂咒的缘故,魂魄变得异常虚弱,便同燕七道:“小七,你身上的壮魂丹都给我,另外再多制几瓶。”
燕七从箱笼里把壮魂丹都掏给他,纳闷道:“你吃一瓶基本就能恢复了,这东西吃太多了也不好,物极必反。”
谢行舟回他:“知道,我不全吃。上次引魂你们不是说李督主魂魄弱的很吗,给他多制几瓶来。”
燕七老大不愿意的:“他魂魄弱与你有什么相干,又不是你的错。我制壮魂丹要用的东西可贵了呢。”
就知道敦纯书院的人都抠惯了。
谢行舟点点他脑门道:“你尽管制,他这么大的官,还怕没钱给你吗。”
听说能讹钱,燕七来了兴趣,搓搓手拉着谢行舟的袖子同他密谋:“你是说,到时候我们能用壮魂丹坑他一笔?”
谢行舟嘴角勾起,同他相视一笑:“何止,他这次欠了我们个大的,复魂阵的材料,你只管翻着十番、二十番问他要,保他给你。”
燕七咂咂嘴,与他对了个狼狈为奸的眼神:“师兄不愧是师兄,小七佩服!”
李昭沉眼看着谢行舟和燕七二人趴在角落里,越靠越近,那燕七的嘴都快要怼到他耳朵尖上了。
于是装作不经意,快走几步上前,将谢行舟拉了过来:“这些天宫里的事,你再同我说说,有些事情我还是不很清楚。”
谢行舟和燕七密谋的计划只好遗憾喊停。
以后只能与李昭沉同吃同住同行了。
谢行舟不是很乐意,总感觉自己是掉了个火坑。
两人同谢誉告别后,谢行舟悻悻同李昭沉一起离开:“以后我们须常呆一处,御史台的差事可该如何。”
李昭沉在想方才他与燕七的举动,闻言脱口而出:“我将你从御史台调出。”
谢行舟像上了发条的木偶,呆滞地转向李昭沉,确认方才自己是否幻听。
对面的目光在身上掠了几个来回,李昭沉才意识到失言。
他以手成拳抵在唇边干咳几下,找补道:“先递条子告假吧,等把这麻烦彻底解决了再回去。”
谢行舟唔了一声,转过去不再言语。
失态到如此地步,李昭沉终于不得不承认,他就是看不惯谢行舟同旁人那么亲密。
恨他眼中不独有他,
恨己身残躯,三载情义一腔憾。
他们少年时相识,却不知彼此身份,只道同是蜗居陋巷、胸吞云梦之人。
如今方知,除却沧海一逢,早于幼时便有因缘生。
可惜,故人重分携,少时流景随光散。
他与十年前相比没有大变,谢行舟迟迟不认他。
是……早把他给忘了,
还是……不愿再提旧事。
回首亭中人,平林淡如画。
他不知道,不想知道,更不敢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