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济盈沉默了两秒,幽幽地说:“你说我写不出东西,是不是因为我没有这种浓烈的情感……”
齐鸣雁皱着眉头,又认真看了一遍,指着‘heppy’一词犀利评价:
“我觉得,感情变化的问题是它最不起眼的缺点。”
叶济盈将这个剧本扔到一边,用手撑着地面向后靠。
看见那个导演女生已经开始示意她们准备开始,她用口型比了一句“好的”,然后看向齐鸣雁。
叶济盈问:“咋搞?”
齐鸣雁思考了一阵,站起身,说:“你就坐着。”
等到摄像往她们这个方向走来,齐鸣雁用手势和对面的机位沟通——失败了,对面清澈的大学生根本没看懂。
叶济盈仰头看着无力到叹息的齐鸣雁,捂嘴偷笑。
齐鸣雁叹息后换了一种方式沟通,她直接对着那边喊:
“往后退两步,给我全身景,等我姿势变化的时候切中景,移到我们正右侧,跟拍特写镜头。”
看到对面拿着摄影机的人点头,齐鸣雁不放心又问了一句:“你会调焦距吧?”
十米外,扛着摄影机的娇小女生喊:“姐你放心!我们这个小组只有我是专业的!”
齐鸣雁沉默片刻,用手比了个“OK”,低头看向笑得更开心的叶济盈。
旁边的导演拿出自制的场记板在镜头前面快速挥动,口中喊:“开始!”
叶济盈看着随着入戏,气质逐渐变得柔和的齐鸣雁,刚有些代入感,听到这句业余度满满的‘开始’以后,又有点忍不住想笑。
然而,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齐鸣雁站在午后的阳光中,身形高挑笔直,白裙子被风吹得轻轻晃动,树影斑驳地落在上面,像摇晃的,浅灰色的薄纱。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小票,郑重其事而又有些紧张地说:“致你——”
叶济盈的呼吸短暂的停滞了。
齐鸣雁的眼眸微垂,阳光穿透她手中的纸条,她微眯着眼睛,念出不存在的情书:
“延伸出的窗台上,漫长狭窄的楼梯间。
锈迹斑斑的绿皮门被我们共同的朋友匆匆推开,阳台的五彩花玻璃后,挤满好奇的孩子。
我的长辈站在窗台。
不同的是年轻或老态的脸,相同的是探究的、揶揄地、带着笑意的目光。
我红着脸,在亲人的注视下,接住奔向我怀中的你,整颗心充溢着沸腾的热流。
我想问你,
我想问你……
你愿意,让我带你去我去过的地方吗?”
风突然大起来,将叶济盈的头发吹得散乱。
她怔愣的看着齐鸣雁,心脏好像“嗵”的一声爆炸了,浑身的血液沸腾,炙烤一样的火热从脸颊延伸到耳朵。
她几乎是下意识捂住嘴。
齐鸣雁看着她的动作,抿嘴轻笑,她将那张道具小票攥成团握在手里,弯下身,跪坐在她身侧,捧住她的脸和她额头相贴。
呼吸交错之间,齐鸣雁坏心眼的含笑问:“怎么脸这么红,不会又发烧了吧?”
只有叶济盈能听见,但询问者没给她机会回答。
火热的耳朵蹭过温热的脸颊,她又一次被抱入怀中。
叶济盈想,她与齐鸣雁三次拥抱。
第一次,她喝醉了。
第二次,她在发烧。
第三次,她是清醒的,可是心跳还是如此之快。
叶济盈伸出手,回抱住眼前的人,闭上眼睛。
第三次,她清醒地沉沦于温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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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
齐鸣雁将她松开,叶济盈懵懵地看着导演女生带着一群大学生围上来,呜里哇啦地说着夸赞和感谢的话。
而她此时满脑子全是齐鸣雁,齐鸣雁,齐鸣雁。
直到她听到一句:“……可以加个微信吗?”
叶济盈立刻打断:“不可以。”
齐鸣雁和女生都疑惑的看向她,导演女生弱弱的解释了第二遍:
“姐,我说可不可以加个微信,剪辑好把原片发给你们。”
叶济盈开始找地缝了。
她尴尬到失去了自主行动能力,被齐鸣雁又安排了一路,等回神时,已经穿过一扇挂满藤蔓的栅栏门,拐入了林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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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林荫道像是老旧泛黄的照片。两侧笔直高大的树交错撑起遮挡天空的枝桠,棕褐色的落叶铺了厚厚一地。
叶济盈踩上落叶,听着干枯的叶片被踩动的沙沙声。
齐鸣雁扶着她的右臂,走在她身边。
忽然,叶济盈的身侧窜过一个像兔子一样跑跳着的小女孩,但她没跑出去多远,就被身后一声苍老的声音喊住:“别乱跑,姥姥牵着!”
小女孩停下脚步,有些不满地撇撇嘴,但还是乖乖的站在原地,等着老人上前来,一老一小牵着手,慢慢向前。
叶济盈望着她们的背影出神。
身旁的齐鸣雁说:“我姥姥姥爷以前也是这么牵着我,一左一右,我站在中间,可以拉两个人的手。”
叶济盈看了一眼浅笑着回忆过往的齐鸣雁,“情书”里面的长辈应该就是以他们为原型。
她有些失落,悄声说:“我只有我妈一个亲人,她不会这样牵我的手。”
齐鸣雁沉默了。
脚下嘎吱嘎吱的声音还在响,叶济盈在心中暗骂自己嘴比脑子快。
人和人之间最忌讳交浅言深,她干嘛非得这种时候说这样破坏气氛的话。
突然,她的手被另一只柔软的手握住。
齐鸣雁依旧扶着她,只是原本捏着她手腕的手伸进她指间——
十指相扣。
见叶济盈看过来,齐鸣雁笑着看了她一眼,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不是只有亲人才可以牵着手。”
叶济盈听见“咚咚咚”的响声从胸腔一直响到头顶。
她迈出一小步,踩上被风聚拢的落叶堆。
树叶好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