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墨是被疼醒的,这样强烈的疼痛实在是太过陌生而久远。
上次这样深入骨髓的疼,还是六岁摘柿子从树上摔下来的时候,十年了,久的好像上辈子的事。
所以睁开眼看见熟悉的满屋蛛网,周墨只觉得还在梦中,闭眼再次睡了过去——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总梦到景仁宫。
他得赶紧好起来,还不知道云凉现在怎么样了。
深夜,睡够了的周墨再次醒来,入眼一只肥硕的大蜘蛛慢悠悠的在自己头上结网,逼着他面对现实。
自欺欺人无效,这不是噩梦。
费力的翻了个身,屋里的一砖一瓦都透着熟悉,稍显陌生的是身上盖着衣裳和旁边放着的食盒,时隔八年,他还是回到了这里,这个偏僻的景仁宫。
背后的伤口抽疼,手脚有些乏力,估计是有些低烧,但伤口应该处理得十分好,不然他现在应该在阎王殿里等着投胎。
想要起床的周墨十分艰难地动了动手指,却连身上的盖着的衣裳都够不着,挣扎片刻后还是放弃了。
这时节,院子里也没吃的,起来又能做什么呢?平白浪费力气。
食盒里的东西来历不明,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轻动。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和曾经无数个等待嬷嬷归来的夜晚一样,他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只是这宫里如今只剩下了自己。
和这破败冷清的宫殿比起来,衣食无忧有人疼爱的八年好像才是一场大梦,让人沉溺其中难以醒来。
叹了口气,他小心地翻身躺平,睁着眼睛等到了天明。
想要看看是谁放的衣裳和吃食,也看看是谁救了自己。
只是不巧得很,这一日钱太医休沐,并没有在太医院当值,更没有入宫。
时间一点点过去,日头渐渐西斜,就在周墨以为这一天要白等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有些凌乱嘈杂的脚步声。
因为小贾的训练,他的耳力不错,这群人步伐沉重显然不会功夫,但人数绝对不少。
更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说话。
这个念头刚划过心头,门外响起尖利的嗓音:“落!”
“咔哒”一声响,有什么重物被放到了地上。
周墨迅速合上眼,对来人的身份有了大概猜测,看来之前的梦也不全是假的,他甚至有些期待那人发现自己会是什么表情。
意外?诧异?...还是视而不见,任由他自生自灭?
宫门被人推开,答案即将揭晓。
皇帝独自走进院子,很快发现了异样,上次来时大开着的房门,不知何时关上了。
门口的万太监显然也发现了,大惊失色,这偏僻的宫殿中会有谁?刺客!即将脱口的护驾被皇帝一个凌厉的眼神堵了回去。
但万番还是跟了上来,虽然他并不喜欢皇帝故作深情的姿态,但皇帝若有个三长两短,自己的脑袋就得搬家。
他先一步靠近窗户,透过窗棂看见里面的床板上躺着一个少年,除此之外屋子里再无他人,更没有利器,这才放心的退了出去。
周泗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心里止不住的狂跳,会是...她回来了吗?
心里的慌乱在手搭上门的瞬间消散,若真是她也没有关系,这皇后之位还替她留着呢,这些年不见。
君君,你还好吗?如今是什么模样?
澎湃的情感在胸中激荡,大门在吱呀声中缓缓打开,和煦的夕阳金灿灿的,陈旧的屋子李撒上一层金箔。
眼前有片刻失真,周泗望向床榻的方向,躺着的人显然不是一个女子,失落在眼中一闪而过,下一刻这位帝王很好的掩去了眼底的神色。
看着那张十分熟悉的脸,诧异之下,很快换了副温和的表情。
“你是谁?见朕为何不跪?”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仍沉沉的睡着,没有应答。
周泗仔细打量,床上的少年神色倦怠,嘴唇干裂面如金纸,若不是胸膛尚在起伏,几乎与死人无异。
“万番!”
外面的人小跑着进来:“陛下。”
“床上这人朕看着眼熟,你也看看。”
万番小心的凑到近前,乍一看床上那人,心中大骇慌忙跪下:“陛下天颜、这、这...”
这张脸万番日日看着当真是再熟悉不过,这人必定是个皇子,这景仁宫中,当年一共两位主子,除了那李淑妃,就剩下年幼的六皇子了。
这么些年无人看管,这孩子喝风长大的不成?
万番头脑风暴,向来八面玲珑巧舌如簧的人今儿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完全不敢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