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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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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师还没开口,虞婵便拒绝道:“又不是断了手,小伤无碍,包扎好就行。你为难人做甚?”

这两各执一词,医师默默将药换好,顺便诊脉开方。

虽不是谷家本家,但对谷二有所了解,能让他这般上心的必然只有那一位。

“药不必贵,用对即可,我开了口服和外用的方子,先吃上几日我再开新的。”

医师走后,谷清泉半蹲在她身前,他仰视着她,宽厚的手掌捂热她的手,谷清泉问她:“为什么要救我?”

虞婵觉得奇怪,这算什么问题?小时候她顽皮落水,二哥第一个跳下河捞人,长大了她救二哥也是情理之中,谷清泉非得要个答案,她也只能答:“我不救你,难不成看着你死吗?”

谷清泉愣住了,窗缝吹进的寒风刺疼他苍白的肌肤,虞婵理所当然的说法让他无言以对。

虞婵语气慢慢缓和下来,她眼前闪过那些新鲜的尸体、鲜血喷涌而出到脸上的那股黏腻感似乎怎么也洗不干净。

倘若把尸体的头颅换作眼前这张脸,褪去血色只剩苍白,死不瞑目地盯着自己,仿佛在说“下一个就到你了。”

她大概是疯了才会这般设想,明明人活得好好的在这跟她起争执,明明她救下了谷清泉。

“我若是不救你,眼睁睁看着你惨死残军刀下,你爹娘该多难过,我娘本就喜欢你,我不救你她得把我扫地出门,还有虞清欢她不得为了你哭死。”

虞婵越说头越晕,也不知医师给她上了什么药,她竟然有点心悸,她不再去想谷清泉惨死眼前的场景。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我的刀还能再快些的,这样残军就赶不上你们的车马,原本我没瞥见旗帜前根本就不想管。”

可看到那残破的旗帜,虞婵心跳到了嗓子眼,不管不顾单枪匹马赶上他们,晚一步谷清泉都会被□□劈成两半。

那一刻她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选择决定了多少人的命,她害怕了,手里的刀和肩甲上的青鸢是如此的冰冷。

血腥味在鼻腔中蔓延,她踹开谷清泉,掐着脖子干呕,她浑身发冷蜷缩起来,谷清泉起身把她半搂怀里,轻轻安抚她的背。

谷清泉见她这般心里也跟着难受,聪明如他竟然也想不出办法来替她分担这些痛苦,再多的言语都抚平不了生死抉择带来的伤害。

她更需要的是好好休息。

窗外的鸢鸟它盘旋在灰蒙蒙的高天之上,仿佛在唱着一首凄惨的哀歌,预示着即将来临的噩梦。

翌日,虞婵留书一封,信封正面赫然写着“谷渊亲启”四个大字。

谷清泉拆开一看,藤纸被手指捏做一团,他腿脚有些乏力,只能将身体靠在桌案上保持站立,纸团轻飘飘地落地,他把脸埋进掌心。

鸟鸣撕破天际,北境驻军营地迎来一支特殊的队伍。

为首的男人臂膀上驮着一只老鹰,它的眼睛足够老辣,它的喙足够尖锐,它的爪子足够锋利。

他身后那些人的臂膀上无一例外都驮着猛禽,有年幼的也有年老的。

这不是正规军,更不是后援,而是杀神。

北境奉雪地之主为神主,而大周则以苍天之主为仆从。

这些猛禽是奉陛下之命专门前来屠戮北境人的神主——雪狼。

这些猛禽等着一天已经等了太久,当年没能杀死狼王已经成为他们心里的一根刺。

雪狼王用苍天之主的彩羽做成冠冕的那一天起,就该想到今日的局面。

任何人都无法阻止它们复仇。

“人在哪?”男人脸上的刀疤从眉毛一直延伸到脖颈,皮肤偏黑黄,满脸青渣极其的粗犷。

一双老鹰般的眼睛扫过目之所及处,终于在一个篝火旁找到了那瘦得跟小鸡崽子一样的泰安王世子。

男人身边的褐衣少年明白他的意思,一个纵身过去,直接把人揪着后领就拖了过来。

泰安王世子从未见过长得如此凶悍的人,顿时吓得脸色死白,这就是他那便宜爹给他安排的试炼。

泰安王看不惯他这便宜儿子,自然也就要让他死在北境。

“怂包一个。”

首领赵翦,泰安王的死对头,他脸上那长长的刀疤就是泰安王当年的杰作。

十几岁的少年哪受得了这般羞辱,再怎么害怕也跳起来要跟人高马大的男人干一架。

褐衣少年一脚踢翻他,他肩头上的鸢鸟冲着风炅发出尖啸。

赵翦居高临下地审视他道:“陛下把你送我这来可不是让你来当金尊玉贵的小公子,记住你在北境的身份,你只是我赵翦的兵。陛下有言在先,你若是还想要这泰安王世子的身份就拿出点风氏的勇武出来,若是不想要,那便永远呆在北境。”

“我不要呆在北境。”

风炅吃痛地捂住腹部,他还没有找到父兄,他不需要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替他决定人生。

他不姓风,他姓易,他不需要向赵翦证明自己的血脉纯正。

“我要回去!”风炅怒吼道,起身拎起拳头要揍赵翦,又被褐衣少年抓住领子像扔破布一般丢到雪堆里。

“赵歌,以后他便受你管教。”赵翦嘱咐少年道。

赵歌面无表情道:“是,首领。”

一行人走后,赵歌把人从雪堆里拽了出来,风炅哪受过这个委屈,迫于武力压制只得暂时屈服不敢再和人较量。

泰安王世子,不对,应该是北境赤鸢部新晋小兵风炅抱着脱臼的手臂龇牙咧嘴用眼神骂人。

赵歌对他只有三个要求:“遇见北狄人打不过就跑,跑不了便拼命呼救,快死了就认怂报身份当俘虏。”

风炅:“……”

赵歌臂膀上的那只红隼连续叫了几声,像是在附和他。

他没想与泰安王世子交恶,刚才那几脚还没他亲老子踹他的狠,半大小子被踢两脚还不至于有内伤。

换作是赵翦来,那就是另一回事,放水放到这个程度,已经够给陛下面子了。

风炅虽占了郡王世子的名号,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受的是王世子的待遇,当年皇太女受的罪比之泰安王世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想要地位就得拿出与之相匹配的能力,这就是陛下让风炅来北境历练的目的。

陛下的用心良苦在风炅眼中是故意刁难,在其他人眼中则是盛宠。

赤鸢部本就是陛下的亲卫队,再怎么着也是以风炅的人身安全为先。

至于风炅怎么想不重要,陛下怎么想才重要。

接下来几日赵歌那是寸步不离,他总有一种被人监视的感觉,可又找不出可疑的人出来。

营帐上积起一层白雪,帐外可见几位将军的身影,木炭炸出点点火星。

“还没动手?”皇帝看着舆图,抬眼看向赵翦。

赵翦行礼:“那帮小崽子窝雪被里,赵歌露出那么多破绽,仍然按兵不动,也不晓得在等些什么。陛下,要不我直接把人逮住丢回东宫,免得到时候刀剑无眼,小崽子死在北境也不好得跟易大人交代。”

陛下要抓皇太女的错来敲打,什么饵都放了就是不上钩。

赵翦是不想分心跟那帮小崽子周旋,按他的想法来:“陛下,直接抓人随便弄个罪名得了,何必绕那么大圈子?陛下金口玉言,说她错就是错,太女殿下还能翻了天不成?”

皇帝揉了揉眉心骨,赵翦直性子一个,不说明白他怕是怎么也想不通:“赵爱卿还是那么直快,策儿贤德怎会有错?策儿什么都好就是不够狠,她压不住手里的刀,以她的阅历还征服不了凶悍的猛禽。”

赵翦难得沉默了,长者可以为幼者托底,可终归不能托底一辈子,必须得让雏鸟自己去厮杀在族群中立足。

“再等等吧,让朕看看追随策儿的到底是些什么人。”皇帝疲惫道。

赵翦:“那泰安王世子……”

皇帝想起这糟心孩子,气堵在胸口:“怎么就一点也没学着弗措的好。”

苍鸢寺卿易弗措,皇帝一生的痛。

赵翦反倒觉得泰安王世子不像易大人挺好的,最起码不用被当做继任者去培养,拥有一个逍遥快活的少年时光。

只是陛下为他操碎了心,他日皇太女上位,风炅要想在长姐手下过得好,最起码得有自保的能力。

骨肉相残,那是皇帝最不想看到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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