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记忆确实很模糊。松萝记得自己站在那扇门前拼命地拉,但是门似乎是被人从外面别住了。站在松萝身后,海先生背着手气韵雅致:
“李松萝,对吗?你听我说。我在这长白山呆了一百零五年,我亲眼见证了你们李氏部的兴衰。你知道吗,你的祖上曾经有许多女子,她们都比你漂亮。可是李氏部的女子并不聪明。”
听见这番话,松萝有些震惊。露出一个笑眯眯的表情,海先生道:
“我也算是你的长辈。告诉我,你喜欢寅斑什么?”
被问得一愣,松萝有些呆滞:
“我,这……”
仰天笑了一声,海先生慢慢逼近:
“你喜欢寅斑,只是因为寅斑选择了你。在无数的女子中,寅斑选择了你,他做出一些惊天动地的事,满足了你的虚荣心,因为李氏部的女子面目模糊,雄性惊天动地的宣誓令你倍感荣耀,看啊,你多卑微。我要告诉你,你们的情爱一文不值!”
说到这里海先生猛地扑上来,松萝吓了一跳,立刻紧紧拉住了自己的衣服。谁知对方并不来脱衣服,只是对着松萝没头没脸地批头乱打,只把松萝打得嗷嗷乱叫。疯了一样打了一阵,海先生突然张开双手仰天高声道:
“克宁,克宁,你快看。我又搞你的后人了,我又搞你的后人了!我就搞了怎么了!你们的情爱一文不值!!”
震惊地盯着对方这个发神经的模样,松萝呆住了。克宁是谁?听起来好像一种抗过敏药,况且这个海先生为什么不睡自己,反而把自己暴打了一顿?这也太……太精神污染了吧?海先生怎么会是这么个模样?难道说他不行?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克宁不跟你好不是因为觉得她和别人的情爱价值千金,而是因为你不行……当然,这么想就有些杀人诛心,或者说杀鸟诛心了。其实从前松萝就觉得寅斑有些变态,如今才知道原来其他山神更变态。
其实最开始海先生仰天长啸的时候松萝都没跑,只是拉着衣服顶着一脸怪诞的巴掌印子和一身大脚印茫然地盯着对方看。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李松萝!李松萝!”
听见寅斑的声音松萝终于回过味来,又跑到了那扇门边再次用力推门,这次门朝外被推开了一条缝。这道两开门封得比较紧,所以缝隙很小,松萝将手用力往外插把手腕都伸出了门缝把门销扳了开来,随后衣衫不整地一边哭一边冲了出去。
那天那座山异常安静,没有人的声音,也没有一点点乌鸫的叫声。天地似乎闭上了嘴,四野之中只有松萝的抽泣。后面发生的情况记不太清了,一切都好像是从上帝视角看到的。跑到山脚的时候,寅斑正晃晃悠悠从下面走上来。看见松萝衣衫不整光着脚跑下来一边跑还一边哭叫,寅斑整个惊了。这时海先生还在保持发癫的状态从后头追了上来,看见对方寅斑突然意识到什么,冲上去就打了对方一拳,随后又突然变成老虎一口咬在海先生脖子上。这时松萝已经重重地倒在地上,并且躺在地上反复地叫着寅斑,寅斑又跑回来将松萝背起来往洞里跑。
那天松萝醒来,便看见寅斑正拿着毛巾擦拭自己的脸。见松萝醒了,寅斑低声道:
“你发病了。老胡一会儿会过来。”
感觉呼吸有些困难,松萝费力地大口喘气。见示意自己靠近,寅斑将头贴在松萝唇边。吃力地喘了好久,松萝发出了气若游丝的声音:
“他打了我。”
拍了拍松萝的手,寅斑道:
“别怕。松萝,别怕。他打你,他坏,我们也打他。”
虚弱地摇摇头,松萝道:
“不,不。私了,要大个儿的山。”
见松萝说完这句话又晕了过去,寅斑瞪着眼睛整个震惊了。
此后一个多月松萝没说出一句整话。不是不想说,而是说不出来,胡大哥说可能是受了惊吓导致语言功能发生了退化。最开始松萝是怎么努力都说不出话,躺在床上急得一身汗,到了第五天终于说出话来,但只能说两个字就是寅斑。松萝没事就叫寅斑,最开始寅斑以为是有事,就反复问是不是要吃东西是不是要喝水,是不是要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但后来终于意识到松萝叫自己不是因为有事,而只是因为心里害怕。
这种感觉很怪,一个人类在害怕的时候呼叫一个智能生物,这个智能生物不是父亲,不是母亲,而是一只老虎。就像一位公主,在难产的时候不叫自己的父皇,不叫自己的母后,不叫自己的驸马,不叫自己的初恋,而是反反复复叫自己养的马。这样一叫,未免让同类都感觉怪诞,被叫的马都悲喜交集,天地运行的法则逆转,九州为之色变。这样的叫法令公主的同类愤怒,令同类羞愧,令同类悲伤。但有的时候寅斑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事,恰恰是因为很多时候人类并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情操。人类罗列命名出各种复杂的情绪,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人性仍在,即便这样的人性并不能阻止人类之间分崩离析。
如今寅斑白天晚上什么都不做,只是坐在床边上瞅着松萝。过了一个月松萝情况好些了,言语也终于清楚起来,这个时候才知道海先生已经带着海夫人来过了。当时海夫人主动提出给寅斑换更大的山,旁边三个山头随便挑。听见大的山松萝大喜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