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十日,陈书生居然决定来接胭脂回去,还带了四个猫笼。但在头天晚上,胭脂就将四只猫都放掉了。
陈书生家其实有马,但这次过来却没有骑马,而是就带了一头驴。胭脂侧着骑在驴身上,陈书生牵着驴,两人慢慢地往回走。陈书生道:
“娘子,你不是喜欢小鸭子吗?昨日我去镇上,给你买了四只小鸭子,两只公的,两只母的。我还买了个水桶,将鸭子放在里面,你回去后看了定然喜欢。我还给你新请了一个丫鬟,给你加盖了绣房,我家必定好好待你。”
两人一驴走到镇上,正好赶上市集。看见旁边有卖绒花的摊位,陈书生表示要给胭脂买一只上好的绒花,于是将驴牵到墙角。市集热闹,胭脂坐在驴上,感觉到一种无边的虚无与空洞。
就在这个时候,胭脂突然发现一个小贩正在卖鲜花,而鲜花桶里有一朵牡丹一样绽放的大月季。牵着驴上前,胭脂缓慢地伸出消瘦的素手颤颤巍巍地去拿那一朵花,但突然之间一只骨骼分明的男人手快速伸过来,直接将那朵牡丹一样的月季花抽走了。抬头看时,胭脂看见一个高个壮实当兵样子的男人拿着那朵花,坏笑着将花戴在了身边女子的头上。寅斑拿着花牵着狐狸精的手道:
“小绿,你戴这朵花可真好看。”
狐狸精摸摸头上的花,对着寅斑露出妩媚的笑容。看着牵着手喜笑颜开的寅斑和小绿,胭脂完全愣住了。见胭脂傻傻看着二人,小绿冷哼一声:
“瞧你,这朵花可是人家先来拿的呢。”
搭着小绿肩膀,寅斑冷笑道:
“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谁先拿上就是谁的。况且这样的花也不是什么样的庸脂俗粉都配得上。”
说完这话,寅斑也慢慢抬起头看向胭脂,随后也突然愣了。胭脂和寅斑愣愣地对视了良久,两边都还没说话,突然间胭脂感觉手被人拉了一下,慌乱回头时便看见陈书生拿了好几支绒花:
“娘子,是我。我给你买了绒花,我给你带上。”
转头看了看陈书生,胭脂挤出一个笑容,然后慢慢地被对方带上红色的绒花,又平静地侧着坐上了毛驴。在寅斑迷茫的注视下,陈书生牵着毛驴慢慢地在集市中走远。
和小绿回到洞里,寅斑坐立不安踟蹰好几个时辰。小绿询问怎么了,寅斑道:
“今天那个女子,她好像,好像一个人……”
小绿警觉道:
“什么?她好像什么人?”
寅斑仍然一脸迷茫地抬头:
“她好像我之前养的老鼠小花。”
当天晚上,寅斑冒着小雪急匆匆地赶到了陈家庄,结果刚到陈书生家门口就听见屋里发出一阵混乱的尖叫与嚎哭。直接推门而入,寅斑看见堂屋里挂这个绳套,院子里摆这个盖着白布的尸首,陈书生正在默默抚尸。安静地哭了一会,陈书生道:
“娘子,对不起,对不起,今日没有给你买鲜花。胭脂,对不起。”
屋门口邻居个个面露难过之色,有的还在不住拭泪。一名大婶道:
“无人待她不好啊。到了陈家,从不叫她做活。为小猫小狗的小事想不开,到家就投缳死了。娇生惯养,喂猫喂魔怔了。”
别的婶子又说,是跟相公斗气,气相公没有在猫的事是支持她。其实陈书生已经对她很好了,有钱人家的女儿就是天真,渴望什么完美的浪漫爱。
寅斑感觉心里很挤很乱,又感觉不明白,为什么没买鲜花就投缳上吊死了?真有这么刚烈吗?之前自己养老鼠的时候,经常三五天忘了给食物和换水,那时候老鼠也活得好好的啊。难道说,她不是小花,她是……寅斑不敢想。
寅斑想这应该不可能,如果胭脂真是花娘,她为什么当场不认我?见过我后不但不认回家还自杀了,这根本说不通啊。她说出来,自己肯定会对她好。寅斑想胭脂不是花娘,肯定是自己想太多了。但这事又有点过不去,过了很多年寅斑还在想,她不会真是花娘吧。她死了,是因为我没给她买那朵花,而是买给了别人,花娘一定要带那朵最好看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