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沈君尧走过来,触碰到他的脸说“瘦了”,他才敢肯定,这不是梦。
沈君尧真的回来了。
陆意屏猛地一把把沈君尧拉到屋外,从上到下把他看了个遍,压低声音质问道,“去哪儿了?从哪儿回来的?”
沈君尧不仅毫发无伤,连气色都红润了几分,甚至晒黑了不少,竟还换上了一身陆意屏从未见过的新衣服。
找到新“金主”了?
陆意屏顿时怒火中烧。
沈君尧想上前抱住他。
陆意屏不让,抵着他的胸口猛地一推,推得沈君尧一个踉跄。
沈君尧又走上前。
陆意屏又推,力道一次比一次重!
说话呀!哑巴了!
这身碍眼的衣服是怎么回事?
还回来干嘛?
跟我炫耀吗?
“……老婆。”沈君尧一退再退,最后没办法,只好抓住陆意屏的双手,“我想抱你!”
“滚!抱你大爷!”陆意屏低声骂道,“谁教你一走了之的?”
“一句招呼不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我是公共厕所吗?!”
他揪住沈君尧的衣领。
“说话!”
“谁教你的?!”
碰到沈君尧的那一刻,陆意屏这段时间以来压抑着的所有情绪顷刻间泄了闸。
他的手剧烈地颤抖,把脸埋进沈君尧的胸口,他的无措、难过、疲惫终于有了收容之所。
沈君尧轻轻把手放在他的背上,发现陆意屏没有抵触,便加重了力道,紧紧抱住他。
“我去了制作我的地方。”沈君尧轻声说。
陆意屏瞬间僵住了,沉默半响,抬起头看向沈君尧,等着他说下去。
“我要知道我的来处,才好决定我的去处,对不对?”沈君尧又说。
“……然后呢?”陆意屏屏住呼吸。
“我看到我是怎么一步步被做出来的,一笔一画,从黑白到彩色,从框架到实体。”
“我看到了……我背后的那些人。”
陆意屏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发现被掏空的心脏竟然还有痛觉。
……然后呢?
他等待着被判死刑,却听到沈君尧说。
“他们是一群很可爱、很努力的人。我很感激他们。”
陆意屏:“……”
“是他们,让我遇见了你,让你爱我。”
“我和你们不一样,因为你们都有父母,都知道自己的来处。所以我想去看看。”
“以后当别人问起,我就可以说,我是由一群非常可爱的人制造出来的,一个特别爱我的人教导我的。我和你们是一样的。”
“甚至,我比阿育、符跃然他们幸运得多,他们的父母抛弃了他们,但你没有,不是吗?”
“……沈君尧。”陆意屏没想到他会这么想。
“你是不是总在想,我所做的,所说的一切,都是由系统操控的,都是由制造我的那些人设计出来的,不是出于我的本心。”沈君尧又问,“不是这样的!他们代替不了我,他们只是媒人、老师,就像阿顺他们上课一样,只是老师,喜不喜欢,爱不爱,是由我自己决定的,不是吗?”
“是吗?”沈君尧焦急地追问,“我说的……对不对?”
他那样小心翼翼,像刚学会算数的孩子。
陆意屏眼眶一红,立即抓住他的手:“对,你说的很对!”
沈君尧随即松了口气,笑得很腼腆。
陆意屏把他拉到屋檐下,借着微弱的灯光又把沈君尧全身检查了一遍,确认他没有受伤,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你是怎么过去的?”陆意屏问。
“你知道……我不是正常人。”沈君尧说。
“那……”陆意屏顿了顿,“怎么去这么久?”
“就……”沈君尧的脸上闪出一丝尴尬,“过去后……发现回不来了。”
陆意屏:“啊?”
沈君尧立马抱住他:“老婆别生气。”
陆意屏感到啼笑皆非,笑完后猛然发现一个关键问题——沈君尧竟然喊他“老婆”!
他说的话不是台词,而是真心话。
“谁教你喊老婆的?”陆意屏问。
“开大货车的司机大哥说的,他说在下面的是老婆。”沈君尧笑起来,扯了扯陆意屏的衣襟,“我很喜欢这个称呼。”
“老……婆……”他舌头一弹,又轻轻喊了一句,“是吗?”
陆意屏的尾骨顿时麻了一下,故意压低声音,“恶狠狠”道:“你说呢?”
沈君尧搂着他晃了晃:“是!”
“所以,你是蹭大货车回来的?”陆意屏问。
“嗯。”
陆意屏沉默半响,才开口道:“害怕吗?”
他声音太轻,沈君尧没听见,松开了一些,看向他:“什么?”
陆意屏定睛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问出口:“当时……害怕吗?”
沈君尧愣了愣,而后笑起来,摇着头,嘴上却是说:“害怕——”他顿了一下,眼里的深情腻得人发烫,“——怕你着急,怕你难过。想你想得快疯了。”
离开的那天夜里,沈君尧在海边坐了很久很久。
他不能让陆意屏一个人扛下所有。
比起负担很多,他更怕自己没用,他需要重新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了解自己的出身,是他要做的第一件事。
沈君尧掏出口袋里的名片,这张名片是那天漫展上《人设方程式》的工作人员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