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伯特在杂乱的屋子一角找到她时，跟凌曳解释：“是我考虑不周，急于把你拉来打仗，中央和十个区之间的平衡被你突然打破，几位公爵们肯定要借一把力逼你下台。”

他说：“去中央科学院检测基因，我亲自盯着，不会把你纯种基因的事情公之于众。”

凌曳从酒瓶子中抬起头，想。

为什么珀尔坚信自己是“希望”？

她的身体是研究品，研究的就是异种变异方向。

从政治上解决不了的问题，或许要从最基础最基本的“生物”上来解决。

如果改造基因人类不会再“变异”，“异种”不会再发生突变而后得病，一切隔阂都将解决。

菲尔莫斯联邦第三星区有着享誉星际的基因科学院。

她眼神再度有些闪亮，告诉阿尔伯特：“不，我要去三区检测身体基因。”

阿尔伯特盯着她，冰蓝色的眼眸沉如深海，问：“你想清楚了？交出你的身体研究权，后来发生什么，你预料得到吗？”

凌曳浑身酒气，但眼睛却是一如既往的清澈坚定。

曾经在纯种基因人类里做异种将军，如今再在异种里做纯种基因人类又如何。

她没有想过，那时候的自己是多么幼稚。

莫兰已经是第三星区公爵，主执凌曳的基因检测。

凌曳交出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双手被束缚着，躺在冰冷的实验台上静静等待实验结果的时候，她头一次对自己的处境感到一股深深的，毫无来由的恐惧。

得到的是不出意外的“纯种基因人类”。

一时间，整个科学院轰动，消息传回中央和十区，所有人却都默契的选择先行保密。

莫兰闻讯而来，隔着玻璃望向里边沉默不语坐着的人，透过她漆黑的双眸，一时触动内心，但他仍未理解，为何久不问事的老师那么关注她，还特地吩咐他亲自修改她的身体数据。

凌曳本以为自己特殊的身体状况会被研究所里的人发现，然后进行实验，找到救治异种的解药，却未想到人们好似根本不在意她异于常人的身体，更多地关注她作为“纯种基因人类”这个事情。

科学院不可能检测不出来她非“异种”，也亦非“纯种基因人类”，饶是再迟钝，她也隐隐意识到了不对劲。

阿尔伯特来到实验室找她后，解答了她的疑惑。

他抽出自己的血液，和病毒融合，却能稀释活跃病毒分子，恢复原状。

“看到了吗，我们是同类人。”

凌曳没能理解。

“这是HUNs97病毒，目前已知世上最强大的病毒。”

凌曳微微瞪大了眼睛。

“不仅如此，我的各项体能检测指标都超乎常人，甚至能够通过意念控制身体里的分子走势…你也是这样吧，凌曳。”

凌曳目瞪口呆，这个世界上难道还有和她一样的普罗米修斯的实验体。

“你也……”

阿尔伯特笑道：“纯种基因人类？说得多么高大上，不过是一群落后的蠢货，只有敢于去改变才能带来进步，人类的变异带来的高死亡率能筛选弱者基因，到最后，留下的是引领科技变革的至强者，留下像我们一样的‘神’。”

凌曳震惊了。

普通改造基因人类还在担忧自己的异变，而他就已经在崇拜异变了。

之后十区政府联合，威逼她同意进行基因实验时，她签下了“同意”。

转接实验的那天，阿尔伯特赶来，望着她的眼睛，问：“为什么要同意？”

这是一个选择的问题，她没有选择他，两人心知肚明。

凌曳问：“那年在K102星球，你那么坚信我会再去找你，是因为你那时候就知道了我的身份？”

阿尔伯特看着她，眼眸深沉：“是。”

“你之后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我最后相信你，认同你，选择你？”

“我承认我有这个心思，但是我没有那么只手遮天算无遗策，只是顺水推舟为了让你明白而已。是因为这些人太蠢了，只知道在乎自己眼前那些利益，纵使你一个人再强大，被夹杂在蠢货之中也注定难以成事。”

凌曳未置一词。

阿尔伯特道：“在菲尔莫斯，没能护住你是我的错。”

凌曳长睫颤动，答：“不，我选择来菲尔莫斯，并非因为你。”

阿尔伯特：“你怎么还不明白，只有我们才是同类人。”

凌曳嗤笑：“不，我们不是同类人。”

什么是同类人？放弃人类和平，认同改造基因是人类文明进化必不可少的环节，认同异变带来的极高死亡率，只为筛选出在病毒下也能存活的人类？

“纵然你我也只不过是人类手下创造的生物罢了，有什么权力干预整个人类物种的进化？有什么权力称自己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