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景逸见她语气刚硬,不像糊弄。想她若真不是掌门本人,应该也是个不小的人物,所言可信度尚且不低。于是坦白道:
“不瞒姑娘,其实那伪造的印记我认得,此前为寻贵派踪迹,多年来一直用此印记只为引起贵派注意,但多年来始终无果。
此前从两位姑娘所言不难推测,许是在下所留印记一直被有心之人刻意掩盖。眼下虽不知为何突生印记,但并非出自在下之手。思来想去,极有可能是印记被人用各式手段留为己用,许是为了日后用于他处,又或如今日一般模仿。
说实话,若非我今日初到奂城,还真要以为那是我此前留下的印记。那印记模仿我的手笔得有九分像,若非细细观察,我也险些分辨不出。”
竹青派各地皆有人专门的执印使负责印记相关事宜,而奂城之印记则由桃红掌管。箫景逸这话,是在告诉江如意,他早已暗中对印记动过手脚。
江如意不太过问印记之事,若非箫景逸今日亲口所说,她倒不知还有这样的事发生。桃红本是她的得力助手,可对今日那伪造印记,桃红此前竟也毫不知情,又或者说,知情不报?这让江如意心中泛起一丝顾虑。
“在下怀疑冒充之人此前已掌握我的行踪,但因不知晓竹青派真实印记究竟如何,这才留下类似我此前做过手脚的印记。或许,我能借此将暗中之人引出来。”
箫景逸功力非凡,又能对每一处竹青派印记加以篡改,很难不让暗中之人怀疑他才是真正的竹青派掌门。看来,是有人想对竹青派不利,而箫景逸成了替罪羊。
只是纵使江如意心存疑惑,也断不可能仅听箫景逸一面之词。这伪造的印记她从未听派中之人提及一二,当下她只觉得眼前之人若所言不虚,断不可能再留。但当下诸多未解之谜许要从他口中得知,暂不是取他性命的时候。
“你如何断定他们是否知晓真实印记?万一竹青派里真有内鬼,那印记实际是故意画错,只为栽赃你呢?毕竟你有这等不俗身手,很难说没人想将你除之后快。”江如意道。
“确实,也保不准是有人想一石二鸟,坐收渔翁之利。眼下,贵派与鄙人合作或是最佳抉择。”
箫景逸本还想让江如意先带他去见‘掌门’,可话还未说出口,江如意便已拽着他已烂掉的衣衫将他带出密道,往厢房窗边走去。知晓江如意是要带他跳窗后,他唤住她:“江姑娘这是要带在下去何处?”
见江如意不作回应,箫景逸瞧见那柱子后猜出她是要带他到茶楼的命案现场,同意与他合作揪出暗中之人,于是又道:“不知姑娘可否先帮我找管事的姑姑要套男装?”
江如意轻哼一声,回应道:“你当别人如你一般,‘睡’到三更半夜才起?”
说罢,她将自己身上的外衣解开,箫景逸见状忙抬手挡在眼前。
未等箫景逸问江如意究竟想做什么,她已笑着将长衫和帷帽抛向他:“给你,将就穿吧。白日里对桃红姑娘出手时,可没见你这般羞涩。”
箫景逸此生接触的女子寥寥无几,如江如意这般的,更是从未涉及。虽说他一身正气,可面对江如意这般,他还是略失阵脚。
他撇过脸去没用正眼瞧她,直到江如意将手中的衣衫硬塞到他手上,他的余光瞥见她的裙角,这才小心翼翼地朝她看去。
原来她里面还穿着一身竹青色的衣衫,衣衫外边裹着一层银白色的薄纱 。
但,江如意递给他的,是她原先穿在外面的水绿长衫。
箫景逸纠结片刻,心想暂且穿上这衣衫,回客栈再换也无妨。反正此时已是深夜,若再行走得快些,应无人能瞧清楚他穿的是女子的衣裳。总好过,只穿着下半身在外面游走得好,再说,这下半身也不太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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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箫景逸换好衣服后,两人先后跃窗离开翠雅阁,踩着楼宇稳落在茶楼前。
原先刻在柱子上的印记早已被抹去。
江如意看着那难以分辨是何时消去的印记眉头紧锁:究竟是何人在暗中作祟?
箫景逸双目扫过后亦微微蹙眉,猜想此前旁人定是用此方法妨碍他引起竹青派的注意。
夜风吹起箫景逸的裙摆。他踮起脚前掌,打量着落在脚踝上方一掌处的衣衫。既然印记已被抹去,不妨先回客栈换身衣裳?于是话音在施展轻功离去的路上传来:“在下先回客栈取把剑。”
江如意不解:取剑?那此刻手中拿的剑莫非不是剑?
如今有关痕迹被人恶意抹去,江如意更不可能轻易放箫景逸离开,眨眼功夫便紧追在他身后。
待两人从窗户跃入客栈的厢房后,江如意迅速将箫景逸压倒在地,未给箫景逸喘息机会便已封住他的穴位。她将自己的膝盖压在他身上,揪住他的领口,冷声问道:“公子这是想逃?”
箫景逸没来得及回应,江如意已拔出他手上的随心,剑锋抵在他颈间:“说,是不是你事先派人搞的鬼?”
见箫景逸浑身无法动弹,就连说话也无法张嘴,江如意解开他一处穴位,让他交代清楚。
“还未见到掌门,怎可能逃?不过是想回客栈换身衣服罢了。若真想逃跑,又何必多此一举告诉姑娘此前我为引起竹青派注意,曾在不少印记旁添过几笔的事?今日茶楼处的图案,在下确实并不知情,涂抹掉印记之事,更是丝毫不知。”
江如意听罢,瞧见桌上放着他白日用过的折扇,又为他解开几处穴位,将他拽到桌前。帮他摘下帷帽后,她将折扇递到他手上,沉声道:“你且刻一个让我瞧瞧。”
箫景逸的眼里闪过一丝无奈,但想到自己还需借助竹青派打探江若枫的行踪,还是在桌上刻下往日添在竹青派印记上的图案。
江如意仔细观察着刻印的纹路和深浅,发现箫景逸手下的图案,确实与茶楼柱前不太一样。刚将箫景逸带入密道后,她特意到那柱子前细瞧过,那两撇“风”的末端,与此刻的稍一对比,确实有些出入。
想起今日茶楼前初次见到他时,还是一位宛如谪仙般的公子,如今却是这般狼狈,没忍住轻笑一声。
但很快她便笑不出来了。
因为在她正打算再瞧真切些时,她身子突然一僵,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她被箫景逸点穴了!
白日与箫景逸交手时,江如意便已知晓他修为深厚,或许方才在雕刻之际,他便已暗中运功,解开了其余封住的穴位。
“你想干什么?”江如意的声音听着很是冷静,但额头处是肉眼可见地冒出些许冷汗。
此时的她极度怀疑,眼前之人就是罪魁祸首,且他此前的一切,皆是伪装。
箫景逸走到窗边,将窗户轻轻合上,转身朝她迈步走近,不慌不忙地褪去身上的女装。路过她身边,还不忘弯腰凑近她耳边低声反问一句:“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