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免一进门,就看到一张小木床,横放在西北角落。
斑驳的墙上有很多涂鸦,看不懂样子,仿佛在低语着奇怪的语言。
夜风撞击着绿纱窗,把上面的灰沉抖落,和蚊虫一起消失在灯光死角。
顾知免烧显然还没有退,蚊虫叮在身上,那娇生惯养的身子倒也没叫屈。
他把门关得彻底,似乎是不想让人打扰这两件完美的衣服。
“抱歉,”顾知免说,“怪我。”
姜扇回头,找了张椅子坐下休息,“怪你什么?”
顾知免一如回答:“都怪我。”
“烧迷糊了?快上床睡觉吧。”
“你不睡吗?”顾知免问。
“不用,我在这桌子上趴一宿就可以了。”
顾知免坐到床帮上,和姜扇相对,“也对,感冒传染。”
姜扇不会脱衣服,他们又要穿一夜的情侣装。
姜扇:“倒也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一会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不希望吵醒你。”
两人的目光因灯泡太过亮眼,彼此的样子变得模糊不定。
顾知免眯起眼睛,有一瞬间觉得他现在看姜扇的眼神……很像姜扇平常看他的眼神。
他鬼使神差地举起手,朝那双美丽眼睛晃了晃。
好像在验证对面是不是盲人一样。
姜扇:???
顾知免回过神,踩在坑坑洼洼地面的皮鞋反射出一阵光,“行行行。”
他想,他不是一个愿意过多打听别人的人,特别是在对方不会给他带来利益的情况下……
“我刚才在想,王二说的话,你不生气吗,姜扇?”
“如果是你,你会生气吗?”
“我不会,因为这很可笑。”。
姜扇同意,“嗯,这很无聊。”
“可你年纪不大,今年应该还不到二十吧,现在不正是肝火旺的时候?”顾知免微笑着说,像是在打听什么事。
姜扇:“小饭桌上闷了一杯很浓的茶,不像是王家兄弟这个年纪会喝的东西,而且那个茶杯款式,我们村里很多老人都在用。”
“所以呢?”
姜扇:“他们的妈妈应该一会就回来了,我不希望她一进门就看到一场不愉快的闹剧。”
顾知免:“就是这样?”
“就算他们的妈妈不回来,他们也该及时打个电话问一下,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和我争论无聊的问题上。”
“问什么呢?”
“要下雨了,我们已经把您的衣服都收了。”
“还有……要下雨了,多注意,妈妈。”
顾知免眼神定在姜扇身上,唇角不觉被春风拂了一下,他点点头,“学到了。”
学到了什么,他也没说。
只是在看不到的地方,操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抚摸了一下手机的壳儿。
某一刻,他有一种冲动。
拿起手机,给妈妈打个电话,说要下雨了——
……嘱咐我一下吧,妈妈。
“你……要打个电话吗?”顾知免还是把手机掏了出来,只是递给了姜扇。
姜扇有些错愕,然后缓缓摇了摇头。
顾知免心忽然一沉。
他想起他们初见那晚,就着眼角那颗银色红尘粒,姜扇说过的一句话。
“生是海洋,死是泉涌,清浑迢迢,死生不息。”
“你今年多大?”
“十八。”
十八。顾知免复述了一下这个血气方刚的年纪。
生死到底是怎样的一种距离?
可以让表面如此平静。
可以让那段比喻配得上奔流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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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声响,远远地传来一阵狗叫声。
王大王二急匆匆地走向门边,动作中带着几分慌乱。
顶门的柱子一拆,外面发出轻微的咳嗽声。
王大王二一激灵,赶忙双手四脚,一个搀着一个扶着,把王母迎到了屋里。
“妈,我们正想给你打电话呢?”
王母的影子逐渐被灯光拍短,她的步伐稳重,却掩不住那份因焦急而略显沉重的气息:“我不说,你们就不知道收衣服是吧。”
杯子盖啵的一声打开,王母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水。
看着两个儿子跑到院子里,匆匆忙忙地把衣服收起来。
回来也很乖顺,忙着跟他承认错误。
王大:“妈妈妈,别生气,我们正想收呢!”
王二:“对对,没有下次了!”
王二:“……而且我们不是出去拍视频去了吗,忙!还请了两个演员……”
王二说着,王大胳膊肘捣了一下他。
王母听到了什么:“演员?哪呢?”
王二:“人家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