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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余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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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知。”他勉强牵起嘴角,“你变了。”

“自从你代替朕受了那一剑开始,绯绯就对这些尔虞我诈厌倦了,不然也不会劝齐王离京重返南疆。你也不必在朕面前伪装,之前的撒娇小姑娘也好,现在这样也好,你都是朕的绯绯。”

风吹过檐角孤灯,火影微晃。

君笙垂眸,指尖那点金光,在掌心燃着,摇曳不定。

她喉咙一涩,几欲脱口而出“我”字,却硬生生咽了下去。

她不能露出破绽,不能再让任何人看出异样。

于是,她轻声道:“臣女……会一直陪着陛下。”

话一出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在颤。

齐绯的记忆是那样鲜活。

她记得那年冬日,少年为她猎狐织衣,少女笑着唤他哥哥。

那时他们不懂命,也不识劫,只知山高路远,两人并肩,便有足够温暖抵御风雪。

绯绯,这是你第二次承诺。我当真了。

容昭目送着她回房的身影,似乎她比前段时间更瘦了一些,又或者是受到了白日的惊吓,变得更加不爱说话了。

容昭的毒是突如其来的。

他是在清晨发作的。

一开始只是几声轻咳,夹在夜色未散的昏昧里,听不真切。谁也没当回事,直至他咳得越来越重,竟连枕巾都染红了半边,腥甜的血气透着内力逆冲的灼热味道,瞬间弥漫满室。

榻上的容昭一身血气乱走,经脉逆冲,那毒便像蛰伏在骨血中的蛇,忽地苏醒,沿着每一寸肌理啃噬蚀咬,直至噬心蚀肺。

太医送来的缓解药根本无效,药刚入口,反倒引得他咳得气息不畅,几欲昏厥。

一开始只是剧烈的咳嗽,眨眼间便染红了枕巾,满口腥甜滚滚涌上来,竟连唇齿间都透着血气。太医送来的缓解药不见起效,反倒叫他咳得气息不畅,几欲昏厥。

林太医当场跪下请罪,连捶带哭。

“是微臣无能……微臣罪该万死!”

君笙倚在廊下,听着室内忙乱。她原本是想避开,只要紫薇星没有动荡,她就没有必要介入因果。可当那一声嘶哑的“绯绯……”穿破帘幔,轻轻唤出来时,她还是不由自主地转身了。

室内烟气氤氲,药香混着血腥,一点点凝成沉重的焦灼。

榻上的男人面色苍白,冷汗湿透中衣,唇角殷红如墨,喉咙里还在闷出一声声低哑的咳。他气息虚浮,意识却极为清醒,强撑着睁眼,喉头干涩地道:“林桉……若我不醒……照护公主”

他是羽林军首领,是誓死效忠的少年将军。

林桉眼圈一红,低头一拭眼角,劈头便骂:“皇上别说这种话!您哪次不是撑过去的,这回也能过去!”

他猛然回头,指着方才进门的林桦:“我只是去下一个镇子探路,你们就看着皇上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不能劝点?!”

“哥,哥都怪我!”林桦头皮发麻,连连赔笑,“昨天皇上都快把我们吓死了,谁敢拦啊……”

原本皇上是嘱咐他们在树林外面解决的,但是没想到还有另外的人埋伏。他们没有来得及杀回来。

“闭嘴!”林桉冷声斥道,“暗七在哪?!”

“在外头巡夜呢,”林桦低声道,“说是怕太后的人再来,驿馆不安全。”

林桉眯起眼眸:“必须尽快转移,皇上再撑不了多久。”

林桦被兄长骂得不敢作声,只低头缩着脖子,像只被雨打湿的鹌鹑。

屋外天光刚亮,驿馆四周冷风飕飕,卷着树梢残叶在窗棂敲响,犹如催命的钟声。

林桉压着声问:“……公主呢?”

“自皇上吐血那一刻就一直守在里头。”林桦声音低得几不可闻,“我喊她出来歇口气,她不肯。”

林桉静默半晌,终是一叹:“她虽非天家之女,却比宫里那帮权贵都拎得清。”

此刻榻上,容昭昏迷未醒,神色却仍紧绷得如在梦魇中挣扎。额上冷汗簌簌滚落,指节因剧痛攥得泛白,唇边那一缕血丝蔓延至颈侧,触目惊心。

君笙静静坐着,指尖压在他腕上,凝神听脉,眉心却一点点拢起。

这副身体虽未痊愈,灵识却渐稳。自入宫后,她便察觉容昭体内有异,时强时弱、似有似无。如今发作之下,才看清那潜藏多年的毒素,竟已深入骨髓,化入气血,如附骨之疽,随心跳蔓延全身。

更可怕的是——

这毒不止一味,而是数种药□□错反噬,其一正是她从太后香料中嗅出的雪岭子。而容昭体内已有一味抑制之药,与雪岭子呈对冲之势,若稍一用错,便是致命引爆。

她知,这已非现在在这个荒郊野岭里能解的病。

君笙垂眸,眉眼间是一种极难言的冷静悲悯。

她很清楚,若等解药备齐,容昭恐怕撑不到那时候。

而她,必须赌一次。

君笙靠坐床榻边,一手覆在容昭腕脉,另一手捻着方才换下的帕子——上面隐隐透出一抹尚未干涸的血痕。

她将帕子摊开在掌心,眸色幽深。那血色浓艳,泛着丝丝黑气,是中毒已久之象。她轻轻嗅了下,又以灵力凝于指尖,将那点血气探入识海深处,细细剖析。

她果然猜得没错,是雪岭子。

此毒采自雪岭崖底,形似朱果,有类似于薄荷一样的特殊气味,果然那日在太后那里闻到的香料中的味道,就是这种味道。

解法极其繁复,需赤玉斛配合七味藤类药材三日连煎,再以活人之血引药入骨,方可缓缓缓解毒性。可眼下,不说赤玉斛难得,就连百金藤她也还未凑齐。

若再耽搁,容昭性命堪忧。

她眸色一沉,喃喃问自己:“有没有什么替代药物……”

一念及此,她已抽出银针,低头望了一眼自己袖下苍白的手腕。齐绯的身体虽孱弱,却不过是她的寄体,只要元神不灭,死不了。

她知道此举极其危险——但,她不能等。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刺破指尖,将银针挑出一点容昭染血的绢帕血丝,注入自身脉络。

毒血入体的那一刻,寒意直透骨髓。

她猛地一震,五指如霜冻般僵直,皮肤迅速泛起不正常的青紫,心口抽搐剧痛,呼吸开始失控。

每一寸经脉都仿佛被万千细针穿刺,灵台失守,耳畔嗡嗡震响,冷汗从背脊淌至足踝。

可她没有吭声。死死咬着唇,连一丝呻吟都没有泄出。

这副躯壳抖如筛糠,却执意不倒。

君笙咬牙,浑身流窜的毒素她能感觉到每一寸经脉都在被侵蚀。

只沾了这么一点点,她就变成这样。

容昭这些年承受的是成百上千倍的疼痛。

原来凡人中毒,是这种感觉啊……

直到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呼:“公主殿下,您在做什么!!”

林太医跌跌撞撞冲进屋,手中汤碗应声坠地,碎了一地。

君笙的唇已经失血,泛着微青。她颤着手拽住林太医的袍角,声音虚得像风:“试药……我试药……”

林太医惊恐交加,已顾不得跪地请罪,手忙脚乱地扶她,却见她指尖尚有残血未净,已知大事不妙。

“您疯了——”

但君笙的神识已开始涣散,五脏剧痛如焚,她只能本能地拉住林太医的胡子,一句话都说不清便重重向前栽倒,额头砸在桌沿上,“咚”的一声。

林太医被她揪的疼的喊出了声。

惊动了所有人。

那一刻,连林桉都看呆了神。

“她……这是为了救皇上?”

“这副身体那么弱,她竟敢试毒?”

“疯了吧……可她竟还撑了这么久……”

房内寂然。

直到林桦红着眼悄声道:“我从前还觉得她是个只会跟着皇上撒娇的柔弱女子,公主殿下大义。”

榻上的容昭神志昏沉,听不真切,只隐隐觉得身旁有一股熟悉的灵力浮动,像是隔着血雾中缓缓靠近的光。

他想要抬手,却连一根指尖也动不了,只能在朦胧间唇角微动,低低唤了句:“绯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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