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正在屋内练字,她衣着朴素,头上腕间也并没有首饰装扮。
她提笔蘸着砚上的墨汁,墨汁在素白色宣纸上散开,起笔收笔果断有力,勾勒出沉稳端正的字体。
“喊他进来。”
“是。”
宋婉放下笔,拿起一旁的素帕轻轻擦拭手上的污渍,坐在桌前等着儿子。
见周时彦进来后,她也没有寻常母亲般面露溺爱的一面,面色好不改色的等着他恭敬得问候,再开始母子二人间的对话。
周时彦恭敬得站在她面前:“儿子今日前来是要同母亲说一件事。”
宋婉坐在正中央的主位上,拿起手边的茶盏,轻轻道:“说吧。”
“儿子要纳妾。”
宋婉轻轻将茶盏放下,挑眉道:“容家那姑娘?”
“正是。”
她思考道:“娶她为妻是绝对不可能的,但若是妾室,倒也无妨。不过你可问过人家的意思?”
“问过她了。”
宋婉点点头:“从小我就对你说,你是圣上的亲外甥,无论做事说话都要更加谨慎,切勿让人留下话柄。这姑娘进了门要.....”
周时彦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向母亲打了预防针:“母亲,纳妾之事是儿子为了调查朝廷案件。”
“容家姑娘是其中证人,若是要将她接进府中保护,没有什么其他更顺理成章的理由。一年后,儿子就会放她离开,再给上一笔安置费。”
宋婉微微叹口气:“身为人妾之后的婚事,可就不好在谈了,你们都想好了?”
他神色自若,干脆道:“各取所需,互不亏欠。”
宋婉起身,她走到门外,看着满院子的花。
“国家大事关乎的是一方土地上的所有百姓,我是皇家的人一生的使命就是为了国家,你是我的儿子,从小过着比别人更优越的生活,为江山社稷付出是你应当做的事,你从小懂事自制,有些道理我也不用再多说。那姑娘进来了别亏待人家。”
“儿子明白。”
周时彦陪着她在院子里呆了一会就离开了。
悦春楼前,从一辆马车上下来一位白衣男子。
“长生哥哥!”
魏长生抬眸间就看见妹妹正靠廊柱前,哭闹个不停。她身旁的女子正用帕子替魏芊芊擦去嘴角的酒渍。
“阿兄!”
魏芊芊看见大哥的身影,带着酒意踉跄地扑过去。
他下意识过去扶住,目光却被旁边的女子吸引去。
魏长生闻出两人身上带着的酒味。
心底无奈的摇摇头,他这个妹妹从小就不着调。前几日,非嚷嚷着容家小妹身体太娇弱,要教她骑马强身,害人家摔了脑袋。现在还敢带着人家一起来酒楼喝酒,日后再大些好不知道要捅出多少篓子。
容从清抬头看见他,满脸歉意解释道:“长生哥哥!我发誓,芊芊真的就喝了一杯果子酒!”
她举起右边双手,眉眼着急摆脱自己灌酒的嫌疑。谁知道那周时彦离开后,她忽然想到前世的事情,干脆一杯接一杯得喝了起来。
芊芊见她自己喝闷酒,又想到方才周时彦的话,为表义气抓起桌上的酒盅就一口闷。
如果时间倒流,容从清知道她喝醉后,会四处在酒楼对着木头桌椅说话,她绝对会把那一壶酒喝的一滴不剩!
天知道她到底在悦春楼里说了多少句抱歉!
因着容家离书院进,一来二去,联系也更为密切。
“芊芊向来不着调,幸亏今天有你。”
魏长生的眉眼带着暖意,声音温润如玉,说话总是轻轻柔柔的让人十分安心,即便是身处闹市,也能被他周身的气息所感染。
容从清看着他眼底温柔的光,难得真诚得笑了笑:“长生哥哥一向会安慰人。”
等他把人安稳得带上马车,容从清站在酒楼前看见越来越远的车辙印,心底难免酸涩起来。
前世,爹爹有意将她许配给魏家哥哥。
他与容迁是同窗挚友,两人当年一个进了官场,一个继承了家中皇商的生意,平日往来也十分密切。更重要的是,魏长生为人十分亲和,样貌生的好性格更是没得挑,是京城中难得一见的好夫婿。
她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抬头看着天空中晚霞的阳色像极了战场中的扬起的黄沙,脑海里恍惚回到前世支离破碎的人生。
若是没有进东宫,她大概真的会嫁给魏长生吧。
在绫罗绸缎的生意经里,听丈夫温言软语唤她一声娘子。
庭院里会在上她最喜爱的桂花树,花开时的香气散漫整个院落。
她会用画笔记录下儿女长大的每个瞬间,会在府前等满载货物的马车归来,会在太阳落山时靠在相公箭头,看着天空被染成暖金色。
她的人生本该没有东殿里的明枪暗箭,更不必在房间里带着千疮百孔熬过漫漫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