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那间,惊愕大过了惊喜。
萤灯下照出来人鼻梁上的血痣……
只有在魔域血脉觉醒后才会出现的印记。眼前的人分明是觉醒了魔域血脉后的陆含璋。
可是按照此时的时间线,他分明还是乖乖受气包!为何会突然觉醒?
谢浮玉失神的几秒中,脑子里如一团乱麻,方才还窃喜找到了目标,可现在只觉自己自不量力。
魔域血脉觉醒的陆含璋可以一敌十,而自己手无缚鸡之力。
他糊里糊涂想到,难不成今日就是他的大限!
身体下意识撒腿想跑上扶梯,却听对面的人又唤他,“师尊。”
他抬起头,却见陆含璋不似方才那般从容镇定,脸上浮现出一抹痛苦之色,不过那痛苦转瞬即逝。
谢浮玉眨了眨眼,强打起精神再看去,哪还有什么血痣,仿佛刚才所见皆是错觉。
陆含璋揉了揉眉心,语气恭敬,“师尊,弟子明早还有早课,先走一步。”
说罢抬脚,转身就走。
谢浮玉后知后觉回过神,不对,不能这么轻易让他走!
“慢着!”谢浮玉喝道,看见前面的身影停下脚步,谢浮玉深呼吸一口气,走上前去。
萤灯勾勒出那人的模样,惊鹤门的弟子服以白色为主基调,绣以藏青纹样,袖边缠绕金丝,历来有弟子抱怨掌门审美太差,显得人老气横秋。
但这弟子服穿在陆含璋身上,愣是穿出了几分长老气质。
“师尊,还有何事?”语气还算恭勉,谢浮玉迎上他的目光,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无妨,这会儿正是宵禁,你怎么还在这溜达?”
陆含璋一时哽住,他刚重生回来,只想着出来散心,却忘了惊鹤门的宵禁。
“咳……”陆含璋转过头面向谢浮玉,眨着眼,试图狡辩,“弟子刚在谷底天温习新学的术法,没成想一时忘了时辰,回来时宿舍已经落了锁。”
谷底天为惊鹤门的教学场所,常有学子在谷底天的教室中埋头苦学,尤其在年终大测前,谷底天更是灯火通明。
他听了陆含璋的说辞,又看向那头巡逻的几名弟子,一般弟子被值夜的抓住晚归,会记名按照情节轻重进行处罚。
谢浮玉在师德与求生之间挣扎了一会儿,最终艰难开口,“门中夜里寒凉,你既回不去,不如先去我那,明早正好去上早课。”
“啊?”陆含璋下意识道,而后意识到对师尊不大礼貌,立马改口说:“这样太麻烦师尊了,我可以回谷底天凑合一夜的。”
谢浮玉不容有他,揽过陆含璋就往轮转区的扶梯上走,“我是你师尊,就得对你负责,看着自己学生睡教室算什么道理。”
陆含璋被他带着走,这人的个头其实比谢浮玉高半个头,明明可以挣脱开,可此时的陆含璋眼神呆滞,似是没预料到师尊这一出。
和他记忆中的师尊有些不一样。
似乎变得开朗了许多。
重回一遭,看见故人俱在,陆含璋垂下眼,这一次,他不想再牵连他们。
第二日,暗夜边缘泛着一点鱼肚白,繁星璀璨。
陆含璋怎么也没想到,重生一趟,自家师尊何时变得赖床了。
头晚,谢浮玉把陆含璋安置在隔壁房间,叮嘱他来唤自己早起。
哪成想今早卯时,陆含璋准时站到师尊房前,却叫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是开了门,谢浮玉顶着两黑眼圈,满脸的生无可恋。
谢浮玉秉持着能不早起就不早起的思想,上早八从来都卡点到,自从阔别高中生活,谢浮玉还是第一次那么早起来。
毕竟他一大早就有节课,谢浮玉在卧房里收到任课通知时,整个人瞬间石化,卯时就去上课,无异于给这个夜猫子当头一棒。
他惺忪着眼,瞥见面前的陆含璋神采奕奕,他福至心灵问道:“含璋,我这次闭关有些长,记性不大好,你们的寒暑休是在何时?”
“嗯?”
谢浮玉掩了门,同陆含璋一道往轮转区走去,“嗯。”
乘上前往谷底天的机械转台,齿轮在二人踏上的一刻开始转动,转台载着他们驶向谷底天。
“寒暑休是?”陆含璋真心实意感到不解,虽然师尊以前也会说些他们听不懂的话,但现在更为严重了。
谢浮玉鼓着腮帮子,力图解释道:“类似于休息,只是休息的时间会比较长的那种。”
“我们有大小休沐,应当是师尊说的这种。”陆含璋在脑海中搜刮着前世惊鹤门的休沐日,他只以为师尊是宅久了不知休沐时间。
毕竟前世的师尊除了正常授课,剩下的时间总爱闷在房中捣鼓图纸。
转台经过揽翠峡,峡谷中传来声声鹿鸣,紧接着,转台朝峡中清泉扎去。
在触碰到水面的霎那,转台升起一层挡水屏障,几乎透明的屏障点缀几只丹顶鹤,瞧上去赏心悦目。
谢浮玉亲眼见到这副场面,他虽然知晓谷底天是在泉下的另一番天地,但真的切身经历了,他才深觉震撼。
穿过水面自高处降落,脚踏上轮转区的地面时,谢浮玉方有了实感。水面成了谷底之天,阳光洒在这片天地,美轮美奂。
看着来来往往身着弟子服的弟子,有的瞧着时间来不及了,嘴上塞着烧饼,撒丫子赶到教室。
“多谢师尊收留,弟子先去上课了。”陆含璋匆匆留下这一句,也加入了奔跑的弟子行列中。
时不时还能听见弟子们的三言两语。
“哎哟跑不动了!你慢点!”
前面的头也不回,“第一节就是戒律长老那老头子的课,他是真罚站啊!”
谢浮玉侧耳听着,觉得有趣,原来这些修仙的弟子也有这种苦恼。
还好自己是师尊。
谢浮玉心中暗爽,步入教学楼后,他比对着门牌号绕了几圈,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劲。
这教学楼里的门牌怎么都不按顺序排列的!他上课的教室在黄字丁号,但往往上一个还是黄字丙号,下一间就变成了地字甲号。
谢浮玉怀疑自己鬼打墙了,绕着绕着,他把自己都给绕得晕头转向,看见面前有个黄字戊号,不由分说推开了戊号前面一间教室的门。
正上课的学生被不速之客打断,戒律不满地看向门外,正巧和一脸懵懂的谢浮玉对上视线。
陆含璋还在做着笔记,前面的人趁着这空档转过身来,捅了捅陆含璋的胳膊,“那不是你们师尊吗?”
他闻言转头,戒律长老听到教室的动静,斥道:“不许交头接耳!”
谢浮玉后退一步,仰头看那门牌,门牌上刻着“天字甲号”,他忍住尴尬,抢在戒律开口前解释,“抱歉,请问黄字丁号怎么走?”
戒律神色古怪瞧了他一眼,道:“三楼,这里是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