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不了,”女孩摇头,“我爹妈都在老家住着,他知道地方。李舒田不是善罢甘休的人,我要走就要报了我的仇。”
“李舒田我来解决。你的仇有我一份,”褚飞云说,“我知道这些钱弥补不了你心中伤痛万一,若你有什么差遣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女孩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她:“我好恨你,每天晚上李舒田睡在我旁边,我都在后悔,当初如果不同意是不是就不用受这些苦。现在我又开始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找你求情,而是轻易信了他的鬼话。”
“对不起……”
“你没什么能为我做的,”女孩很疲惫,“我不可能不恨你,但现在我们都没必要在乎它。”
褚飞云拿出船票,是从海城回岭南的,还有三个小时开船:“走吧,我送你。”
屋子很小,坐落在海城民居最深处的一条巷子里,就算是青天白日也见不到多少光,更别提到了晚上,除了从外面漏进来的灯光,只有一盏小小的煤油灯。
但女孩不需要点亮,她对这间房子了如指掌,更何况她也没有什么东西需要、可以带走。全部身家只收拾了一个小包裹。
她们出了巷子,褚飞云帮她拦了黄包车,最后嘱咐:“上船之前买一份报纸,送到杨公馆,告诉我你到了。如果有什么变故,就到望江饭店报我的名字。”
“好,”女孩说,“但你能应付李舒田吗?”
“放心吧,”褚飞云笑了,隔着口袋摸到掌心雷的轮廓,“包在我身上。”
她送走了女孩,回到屋子里。现下到了晚饭,各家各户都闭了门,原本看着热闹人多的地方,变成少有人来的角落。她坐在黑暗里,很有耐心地等待。
她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天擦黑,外面传来一阵响动,一个男人醉醺醺地哼着歌,在高低不平的小路上连摔两跤,因此怒不可遏。
他一脚踹开了门,靠在墙上:“做饭了吗?”
屋内没人回答,他睁开眼睛,抓了抓头发:“老子问你话呢,哑巴了?”
还是一片沉默,他啐了一口,嘟嘟囔囔地说什么难道出去鬼混了,一边向床边走。木门哐一声合上,吓得他瞬间醒了酒:“谁,谁呀?”
门边的人插上了门闩:“怎么连你的财神爷都不认得了呀,李舒田。”
“褚飞云?!”李舒田喊,“你,你怎么在这里?我老婆呢?”
“我送她走了,”褚飞云平静地说,“你打着我的名号逼她嫁给你,你还是人吗?”
李舒田嘴仍然很硬:“你管得着?你情我愿的事情,是她自己想多了,同意嫁给我的。她要不同意我们怎么会结婚。”
褚飞云的态度平静得让他恐惧:“我警告你,你别乱来,这里人多的很,没有杨老板罩着你你敢为非作歹?”
“你也太小瞧我了。”褚飞云说,她缓缓张开手掌。
天太黑,李舒田看不清楚。他猛地暴起扑向褚飞云,那道纤细的身影越来越近,就在手边,只要他把她按倒,就有信心冲出门。
砰的一声,巨响在他耳边炸开,有几秒钟,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灵魂出了窍,是腿上的一阵剧痛将他狠狠拽在地上。
“看来我前天速成的效果还不错,”褚飞云枪口指着他,笑了。
李舒田一边哀嚎一边在地上打滚:“你信不信我要去告诉杨老板,等他知道了你还能得意得了!”
“哟,”褚飞云说,“你以为我的枪是从哪里来的?墨成要是不知道,怎么会给我枪?要不要再猜猜是谁教我开枪的?”
杨蕴是否会因为她骗了杨墨成而发作她?她不知道,但子弹出膛,就没有回头路了。
反正李舒田不知道杨墨成和杨蕴和杨家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也猜不到她只是狐假虎威。所以她今天必须封住李舒田的嘴,让他不敢去杨家胡说。
李舒田还在哀嚎,褚飞云走到跟前,抓住他的头发,让他惊恐的脸完全暴露在自己眼前:“你好吵,声音小点,明白吗?”
她随手从床上拿下来一件衣服,团了团塞进李舒田嘴里,李舒田还要反抗,被她狠狠踩在伤口上,疼得直翻白眼。
“给你个教训。”褚飞云在他耳边轻轻说。她离远些,对着李舒田□□,同样轻描淡写地开了枪。
惨叫声这次止不住了,李舒田看见她就疯狂蠕动,像从她目光里挪开,生怕她下一枪就打在自己脑袋上。
褚飞云问他知道闭嘴了吗,他哭着求饶,说再也不敢了。褚飞云这才满意,踢了他一脚,打开门闩离开了。
她远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从容。只有两颗子弹,所以她没有杀了他,她给自己找借口,不是不敢,而是没必要。
街坊邻居都听惯了追债的怒吼和被追的惨叫,也不知道那像爆米花的声音是枪响,没人凑热闹。褚飞云清楚自己刚刚做了件绝不能被杨家发现的事,可她心里很平静,不再像以前那样惴惴不安,生怕被人发现。兵来将挡就是了。
她踩着污水中倒影的月亮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