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帝听了此言,颔首赞同,沉声道:“他们兄妹二人自幼情深,如此情谊,却也难怪。”
接着他缓缓将目光移向桌上餐食,叹了口气,“只是可惜,本来朕瞧着那沈家小姐娇嫩可人,想将她配给桓儿做个良娣,倒是有缘无分。”
晴方被这话一惊,康帝口中的桓儿乃是缠绵病榻的中宫皇后长子姬桓,同时也是朝野上下一致认为的未来储君人选。
她曾经与姬桓在宫宴上见过几面,确实是个一表人才玉树临风的人物,只是不知为何每次姬桓想要过来与她攀谈时,总会被沈昀昭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支开。
不过,她虽然对姬桓印象不差,却也绝没有想要做他妾室的想法。
晴方看着康帝不似玩笑的表情,心下不由得一舒,若是真的被他给赐婚,在东宫之中蹉跎一生她也是不愿的。
“好了,斯人已逝,朕也就不再说这些了。”康帝收回放在晴方身上的视线,随后侧身向李汝海使了个眼色。
接着他开口道:“吃饭吧。”
李汝海上前躬身为晴方与刘氏添置菜品,随后小心退下。
晴方默然夹起菜肴,垂眸敛色,想起姬菱曾说过的那句——
“沈家功高盖主,必定只有和皇室结亲方可避得一祸。”
既然康帝曾经想要让自己与姬桓结亲,而如今沈家子嗣只剩下兄长,那么他和姬菱的结合似乎也要成必然。
想到这,晴方顿住,慢慢咀嚼。
殿内一片静谧,唯有碗筷与玉盘碰撞发出的细碎声响。
康帝慢条斯理地进食,忽而动作一顿,放下手中碗筷,抬手示意。
一旁候着的宫女见状,立刻双手捧着锦帕,轻移上前,康帝接过锦帕,缓缓擦拭嘴角。
刘氏见状,眼波流转,连声问道:“陛下,今日可歇在蒹葭宫?”
“不了,今日还有公务要处理,改日再来。”康帝虽然拒色,语气中却满是柔情,好似是真的无奈之举般。
“是。”刘氏颦眉,不甘心的应声。
言毕,康帝缓缓起身,龙袍下摆随动作轻轻扬起,李汝海等一众侍从见状,立刻垂首侧身,随他离去。
刘氏与晴方伫立原地,目光追随着那抹明黄身影渐行渐远。
廊下宫灯摇曳,晴方瞥向旁边满脸失落的刘氏,犹豫一番,转身宽慰道:“母妃,近来朝野事务繁忙,父皇他下次一定会来的。”
“呵。”刘氏冷笑一声,转向晴方的表情却满是柔色,她眼中满是期待,“柔儿,你身为福星,可一定要好好争气,让我们在这宫中好好过活。”
“这......”晴方愕然,这福星临世说的可是姬柔,又不是她这个冒牌货。
可望着刘氏期盼的柔弱模样,晴方抿了抿唇,温声回应:“女儿会尽量的。”
晴方一番话语落下,刘氏轻轻抬手,理了理耳畔发丝,满意地点点头。
恰在此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打破宁静,往日侍奉刘氏的嬷嬷,脚步匆匆进殿,她脸上带着几分凝重,眼神中透着不安,进门后立刻垂首,恭敬伫立。
刘氏看见嬷嬷,敛起神色,淡然问道:“说说吧。”
嬷嬷抬眼观察了一番刘氏的表情,随后咽下一口水,小心答道:“果然如娘娘您所料,陛下没回养心殿,而是去了昭阳宫。”
晴方微讶,望向刘氏,见她脸上浮着一层冷然神色。
刘氏缓缓走到嬷嬷面前,眼神变得锐利起来,眼中寒光乍现,“匈奴人的秉性我是知道的,十年前,我朝在辽东屡战屡败,若不是后来的沈少将军领兵,挥师力挽狂澜,只怕边境永无宁日。”
言罢,她双手不自觉地攥紧锦帕,指尖因用力泛白,她接着道:“如今少将军伤重,朝中根本无人可用,若是想要和平,只剩下一个办法。”
晴方瞳孔微缩,刘氏的这番话正与她刚才饭间的思虑对上,她颤声发问:“母妃说的,莫不是和亲?”
她在闺中曾读大康历年与匈奴的外交史,确如刘氏所言,在沈昀昭封狼居胥前,匈奴一直占据绝对优势,而历代的解决办法便是会盟和亲。
和亲。这个以皇室女子一生为代价,而不耗费一兵一卒便能达成和平,在所有人看来绝佳的办法。
刘氏望向接话的晴方,沉声道:“没错。”
康帝一脉子嗣向来稀薄,如今到了适婚年纪的公主,算上她与姬菱,拢共也就三位。
其中那位中宫嫡出的大公主,更是身份尊贵,若不是她常年侍疾皇后,也轮不上姬菱在京城中大出风头。
一瞬间,晴方似乎有些明白为何康帝明明对她们母女无情,却还是把她们给接出来,并且还给自己一个这般尊贵的封号。
大公主尊贵非凡,是大康唯一的嫡公主,代表着大康贵女的颜面;而靖安公主姬菱作为宠妃之女,自小在康帝的悉心呵护与宠溺下长大,必不可能舍得将她嫁入那极恶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