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野见到段明夷的第一个动作,就是低头。
因为段明夷还不到她肩膀高,要想注视眼睛以示尊重,低头是必不可少的。
修士在突破焚心境后便可定容,天道助其洗髓,保持容颜不改。在此之前,修士们和凡人一样,都是靠灵草仙药来延长寿命。定容亦有局限,不会超过修士突破时年岁太多。
如有修士是四十岁突破,他就不可能定容在十岁上下。
段明夷外表看起来只有十二岁,可见天资绝佳。
墨棠介绍两人认识后,段明夷就笑出一口牙,他长相平平,如果不是因为年幼,可以称一句丑陋,陆昭野不由怀疑他是否因这个才将自己定容到这个岁数。
“陆道友,我和半妖还未交手过,不知你是否愿意赐教?”
陆昭野连忙摆手:“我本事低微,哪里敢和您动手。”她如今境界的确还不到燃犀,只是仗着云雨梦不会死、恢复快,次次动用本命灵火,才从兖州一路闯到京城。
段明夷自然看得出她不强,试探是为了一丝希望:万一墨棠看中此半妖,是为了她深藏不露、另有神通呢?
见陆昭野似乎真的本事平平,段明夷还有些失望。
墨棠道:“还是说正事吧。”
他此前已经将血契盟的不对之处告知段明夷,自古正邪不两立,现在魔道的手已经伸到人族的皇帝身边,玄穹宫对此不能坐视不理。
“我可以入宫见皇帝,”段明夷道,“只是手头没有证据,想来他不会承认。那缚心客我也打听了,皇帝在宫中专门为他修了一个宫室,他之前也还出宫打理血契盟的事,但从三个月前,就没有人在宫外见过他了。”
缚心客是血契盟的首领,擒贼先擒王,他深藏宫中,的确不太好办。
“你们所说生偶,我也认为是魔道所致,但还是一样,没有证据我也不能直接上门灭了血契盟。”
镇世者对凡间的干预是非常有限的,尤其讲究师出有名,这并非是玄穹宫沽名钓誉,而是仙家对凡间的爱护。
如果修士无底线的参与人间事,那一旦起了斗争,最容易受伤牺牲的,其实是凡人。
段明夷奇道:“按理说,墨长老你将此事告知宫主,玄穹宫应该派高阶修士前来杀魔,但这么久了,我这里只接到了要接应、帮助你的命令。”
他此言又是试探,和他这个久居京城的镇世者相比,墨棠才是那个一直在玄穹宫里的长老,他应该更了解宫主的心思才是。
墨棠:“也许宫主是考虑到太虚剑宗与玄穹宫一向和睦。”他停顿一下,接着道,“我百年前因为修习一门秘法重伤,一直在闭关,对宫中事所知不多。”
段明夷和陆昭野都并未露出诧异之色,他们皆是早就看出了墨棠修为有异,不过之前以为是他受了重伤,不好相问。
陆昭野道:“若是平时,细细查访搜集证据倒也无妨,只是我昨夜又收到一个消息,太虚剑宗和欢情宗、髓廊宗在新年大典上有一个大计划,虽然不知内情,但如果让他们得逞,怕是会发生无法挽回之事。”
新年大典段明夷是知道的:“皇帝专门为此修建了通天台,还邀请我那日过去,说是要敬奉天道,以表尊敬。不想背后竟然有魔族阴谋。”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些被欺骗轻辱的愤怒,但并不发自内心,只是做个样子挂在脸上。陆昭野很知道焚心境的修士是什么德行,她如今重拾情谷欠,看这样反而有些毛骨悚然,赶紧扭头看了眼没戴面纱的墨棠,十分偏心地觉得还是墨棠这样冷淡些更好。
陆昭野其实并不太在乎魔族,之所以拿这个说事情,是因为看出段明夷不会在乎妖族的性命。
段明夷果然被说动,思量片刻后道:
“不如这样,我这就去求见皇帝,你们二人扮作我的随从入宫,四处查访,要是有魔族行踪,我们三人联手,也不怕宫中的剑修。”
三人议定,段明夷就遣人入宫,并道:
“魔道不足为虑,倒是太虚剑宗的那些剑修,我原以为他们只是下山红尘炼心,没想到啊……”
口中惋惜,眼中却是跃跃欲试。
段明夷平时进宫只需通报一声,这次皇帝却婉拒了,说自己生病,需得过个五六日才能见他。
此时是腊月二十三,再过五六日也离新年还有好几天,陆昭野看出段明夷不想逼迫皇帝,就顺着他的话,约好了几日后三人一起入宫。
大事议定,段明夷就热情地拉着墨棠要与他论道,焚心境修士讲的道理自然不是一只半妖能听懂的,陆昭野随口找了个访友的借口,溜之大吉。
墨棠收回注视陆昭野背影的目光,回头看见段明夷睁着一双天真好奇的眼睛,他不加理会,只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段明夷失望道:“你要什么女人男人没有?何必非要带一只半妖?”
“你想多了。”墨棠道,“只是一同顺路调查。”
段明夷才不信他:“我府上美人众多,你想要的话,随意取用。”
修士斩断欲望,对此类事是“不想”,而非“不能”。段明夷养着这些人是为了方便,美酒美食还要追逐流行,美人却是不变的追求,京中高官皇亲来此,他都用美人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