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舟本以为宿傩要威胁她一些会致使流血的事情,结果真当她是孩子。
什么呀,这不是很吃孺慕之情这套嘛,早知道她就……先前也没那种机会。
浮舟依恋地拿脸贴他的手背:“那很重了,不能轻点么?”
宿傩:“…你把一碟全吃完。”
“算了,还是不吃了。”
于是宿傩定下:“吃完。”
晚上,宿傩还拉着她继续问:“你现在不至于为无关紧要的事情不愿意吃饭了吧?”
浮舟从不知道他竟然是这样上心的家伙,不过上心与不上心,结果都是同样。
她是无关紧要的人,所投入情绪的事自然也是无关紧要的事。
随口讲了句:“才不是无关紧要的。”
“不错,你还学会顶嘴了。”
“那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浮舟将枕头往边上一放,隔了些距离。
宿傩一看,她又有了脾气,顿觉莫名。
坏心眼在从前倒没看出来,但这种偏狭和执拗还真是随了以往。
要是在山中,在乐馆里长大也就罢了。毕竟一则地处偏僻,二则人多念杂,很容易培养出心眼扭曲的人来。
可宿傩没觉得谁给浮舟委屈受,偏偏她一举一动都在诉说遭遇的不公。按说作为被收留的贫民,理应感激涕零。结果,浮舟算称得上不知好歹。
说到底,宿傩觉得她和记忆中的温婉女性还是有所不同。唯有那副不知因何而悲伤的样态里,才能窥得此前听之任之的极尽悲哀。叫他一个不信眼泪的强者,竟也忍不住好奇,如果浮舟落泪,会是何种景观。
浮舟若明白沉默的宿傩究竟在想什么,她非但不会想哭,还要冷笑的。因为人并不为成为他人眼中风景而抒发感情。他如果将她当成人,自然会明白。
又过些时日,又下了雪,有早梅开。宿傩应邀去赏雪,带上了没眼看的浮舟。
浮舟:……
没人问过她的意见。
浮舟不便和男人们一起,兜兜转转,又落到和荻花同辆牛车。
荻花照旧很健谈,只是有点不顾别人死活。
“你和宿傩大人是什么关系?”
“你是从哪里来的?”
“哎呀,你手好冷,看着穿的厚厚的,怎么还是不耐冷。”
“诶对了,如果我父亲有意让我侍奉宿傩大人--”
事已至此,浮舟也就不好顾着她死活了,有气无力直言:“那我将拜您为义母。”
荻花还没反应,周围侍女先笑了一片。
“说什么呀,我比你年轻。”对方想明白后有些生气,觉得自己被调笑。
年轻…这个嘛,也不尽然。
浮舟随便转移话题:“可你身份高贵,确实也年轻,不必要这么早就决断。如果能留在京都,或者说到更高雅的地方去岂不更好?”
从政的比侍神的位格高,宿傩说的。
“呜啊,料不到你还有些灵活。”贵族的时代,大家爱和高贵的人往来十分寻常。
对于京都人来说,本就自视为龙了,又何须多高看一眼外地来的所谓强龙。
只不过胜在没后台有潜力而已,只堪为备选。
浮舟接着有一搭没一搭和叽叽喳喳的荻花聊着。
她讲话明朗直接,十分清爽,不用如何费脑筋就能聊得来,浮舟也觉得轻松。
排遣完心中对其骤然登升的抑郁后,她对荻花聪明伶俐,因此偶尔讲出冒失话的习惯也不作差评。
唉,终究还是要用联姻给家里做贡献的,总有一端捏在人手上。
稍顷,婢女从窗外掀开帘子,寒风袭来,同时还有腊梅的香味扑面。
正是从外头半山佛院里折下的花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