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就走了吗?”艾静遗憾地说,“还想带你逛逛校园呢。”
“算了算了,就这破学校有什么好逛的。”钱纸鹞摆摆手,便往外走,“走了哈,周末见!”
破学校?艾静的室友听了这话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从进门起她就对这个室友的妹妹没好感,一下说她们宿舍条件差,一下又嚷嚷太热,又不是她住还在这里挑三拣四。
想她们可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才考上了这学校的,这里哪个走出去不是人人称羡的天之骄子,在她嘴里竟然只是破学校,也不知道她将来能考个什么好学校呢。
艾静的室友套好被子,抓住被角抖得呼啦呼啦的,钱纸鹞顺便跟她摆了摆手,当作道别了。
宿舍区大门外,张语收起太阳伞,和钱纸鹞并肩站在树荫下等车,刚刚那弱鸡学长还说,开学这几天校内公交都是免费的。
从这里到校门口走路差不多十分钟,钱纸鹞已经热得走不动了。
对面是个足球场,有不少新生在拍照,钱纸鹞羡慕地说:“真好啊,上大学。”
“再过两年我们也大学了,真快啊。”张语感慨着,转过头认真地看着钱纸鹞,看她热得红扑扑的脸颊。
真快啊,他们从小住在一条街上,打从张语有记忆以来,身边便始终有钱纸鹞的身影,他们一起被狗追,一起炸臭水沟,在这条街上从清晨跑到日暮……直到七岁那年,陈小堂坐上婚车奔向她的下一段婚姻,是钱纸鹞牵起了张语的手把他领回家,从此以后他们成为了彼此的家人。
而那竟然,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阳光炽烈,钱纸鹞眯起眼眺望操场上的人们,问道:“你想过考哪个学校,报什么专业吗?”
“就我这成绩,又不是我想考哪个学校就考得上的。”张语反问她,“你呢?”
“不知道,我没想过,”钱纸鹞如实说,“以前都是听爸爸的,他让我学琴我就学,让我出国……唉……也不知道还有没有钱让我出国。”
说到钱梦山,两人都不由些许伤感,半晌,张语艰难地开口说道:“纸鹞,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钱纸鹞看了他一眼,示意继续。
“我决定了,学美术将来参加艺考,这样文化分数要求没那么高。”
“哦,很好啊,我早就说你画画有天赋的。”钱纸鹞笑笑,“你已经找到自己要走的路了!”
“所以开学后我要去集训了。”
“这么快?”在她印象中那些美术生都是高三才去集训的啊,钱纸鹞问,“要交多少钱?”
“我妈替我报了班。”说这句话的时候,张语甚至不敢看钱纸鹞。
果然,钱纸鹞愣了愣:“小堂?你不是和她断绝关系了吗?你又和她联系上了?”
张语低着头:“是。”
钱纸鹞瞬间变了眼神,追问道:“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劳动基地回来后。”
劳动基地……
钱纸鹞想起来了,在劳动基地的时候,张语的那个妹妹唐姝曾找过他谈话,让他回家去。当时她也跟自己说过,张语是自由的,他不可能会一直陪在她身边,这个世界没有人能永远陪着她的,她终于等到张语要离开的这天了。
她明白,她都明白,可她还是忍不住感到愤怒:“你忘了你以前说过的话?你原谅她,就是背叛你自己。”
“纸鹞,我……”张语难堪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已经说话不算话了。
“你这个忘恩负义见钱眼开的家伙,”钱纸鹞眼睛红红的,瞪着张语,“你要学画为什么不跟我和妈妈说?”
张语想,家里的情况他又不是不知道,他在钱纸鹞家白吃白住十年,他脸皮再厚也开不了这个口,而将来钱纸鹞要用钱的地方只会越来越多,赵清澜凭什么要替他出这个钱?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一束电光从脑子里闪过,钱纸鹞问出了她的猜测:“还是说我家没钱了,所以你也要走了?”
张语没有为自己辩解,他确实是在顾虑钱的事,钱纸鹞却误会了:“看来你和钟庭金也没什么差别。”
钱纸鹞把他和最讨厌的人放在一起,是很重的话了,张语愕然地抬头。
不是的!张语在心里大喊,公车到站,此刻他甚至没勇气伸出手拉住钱纸鹞。
“张语,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