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希诚可不想给她留下爱骗人的印象,忙解释道:“真的!不是那个十,是石头的石。我叫阿石是因为我阿娘在行军途中,一块大石头后面生的我。我阿姐叫洛娘是因为生在洛水边,明天你可以问她。我永远都不会骗你的!”
“好,我信你。阿石,很晚了,快睡吧。”
“嗯,好,阿九姐姐。”
不一会儿,李清璧就睡熟了。
范希诚躺在小塌上,不太好翻身,但这并不影响他沉浸在今天幸福的回忆中。
真好!终于娶到了长公主,还互相称呼乳名。阿九、阿石,一听就是一家子!
真好!他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感觉自己的心被填得满满当当,再没什么缺憾。
次日,玉荷给李清璧梳头。范希诚在旁边盯着,两只大眼睛炯炯有神,终于按耐不住:“我来给殿下戴头面。”
玉荷看向李清璧,见她点头,便缓步退至屋外。
插戴好后,李清璧看向崭新的铜镜里的面容,满头珠翠,华丽却不显杂乱,与身上的百鸟裙相得益彰。
范希诚一脸期待求夸,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像一只等人顺毛抚摸的小狗。
她不由觉得有些好笑,但还是很认真地夸了他:“阿石,你的手艺都能去做梳头娘子了。”
他嘴角上扬,颇有些自得道:“可我只愿做阿九姐姐一人的梳头娘子。”
随后,两人一同拜见范希诚的母亲,仆固艾依。
她是胡人出身,性格爽朗又大气亲切,李清璧与她很聊得来。
聊了一会儿,范希仪才姗姗来迟。仆固艾依有些奇怪:“洛娘,你一向不贪睡,怎么偏今儿起晚了?”
范希仪顿了一下,神色尴尬,随后解释道:“昨晚酒席上喝多了些。”
事实上,不仅是她喝多了,桓允舟也喝多了,并且醉得更厉害。
当她叫人扶着摇摇晃晃的桓允舟回驿馆时,他推开那人,扬言:“我不要你扶,我要洛娘扶我。”
然后他顶着在酒气里染红的脸看向她,语气要多黏糊有多黏糊:“洛娘!你来扶我啊!我都走不稳了,你都不扶我。”说着自己还委屈上了。
范希仪走过去扶着他:“快走吧!你醉得厉害了。”毕竟以前他酒后最多就是睡觉,从未如此多话。
然后两人就在众人带着打趣的笑声中走了。
路上范希仪觉得有些奇怪,她感觉扶着的人根本就没有怎么借她的力。
“桓平渡,你真的醉了吗?”
他大着舌头嘟囔:“我、我没醉!我还要喝,拿酒来!我要汪家酒肆的蒲桃酒。”
看来是真醉了,范希仪叹口气:“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我、我是桓平渡,灵州的桓平渡。圣人亲封的宁远将军!”也是营妓的孩子松奴,他脑子晕晕的,但还是记得,后半句话不能说出口。
营妓的孩子,如何与将军的孩子相配呢?
——
阴沟里的烂泥,也敢肖想皎白的月光能照到自己? 又过了几日,李清璧和范希诚依例进宫拜别圣人与太后。拜别过后,她就要离开长安。
李清璧清丽端庄,身旁的驸马少年风流。但驸马站在身材高挑的李清璧身边时,两人个头堪堪持平。这让李湛内心隐隐觉得有些不相配。
这位幼妹,与众位兄弟中同他关系最好的李怀同母所出。相比于其他的妹妹,他也是真心疼爱过,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的。
与范家联姻势在必行,可范家的态度摆明了是不想要范希仪嫁给李怀。他与范家结亲是为了让人替他守好边疆,不是为了结仇。他虽愤怒,却知不能强迫。
他只能将李清璧塞过去,范家自然无话可说,自己的这位妹妹配那个傻乎乎的驸马可是绰绰有余。
西北苦寒,驸马又还是个半大孩子,他内心有些不忍,但他绝不后悔。帝王之路,本就如此。
拜别圣人,两人到了太后处。
太后年近花甲,已显老态,精力弱,早不问后宫事。她只是拉着李清璧的手,声音也苍老了。
李清璧记忆里的太后不是这样的,虽然身体欠佳,但她高贵端庄,凌然不可侵犯。怎么会是眼前这个头发花白,再贵重的脂粉都遮不住老态的妇人呢?
“你这个丫头啊,虽投生在皇室,却从小没了娘。我丧女之后身体弱,对你们疏于教养。如今你远嫁灵州,”
她指了指旁边地上的十几口大箱子:“这些东西很多都是先帝送我的,我没有亲生女儿,都给你。孩子,我也老了,不要记怪我。”
不要记怪我从前没有用心教导你们兄妹,也不要记怪我如今无力阻止你的远嫁。
她的儿子做了天下之主,她的话已阻挡不了皇帝的任何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