禇浩然正愣着看着镜中的黑雾如潮水般翻涌,又像退潮一般消散无踪。回过神来,镜中只剩下他自己的照影。
你……还在吗?
他试探性的张嘴,却意料之中的,无人应答。
洗手间的灯光忽明忽暗,映照着他苍白的脸色,还有微微发抖的嘴唇。他的手又一次抚上镜面,本来身子向前,想看的更清楚点。
却因为一道声音,动作僵在了一半。
“浩然!你在里面干什么?”母亲的声音穿透门板,“饭都凉了!”
"马上来。"他直起身,机械地回应,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
抬起头,却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脸上又带上了抹笑容。他往后退了一步,却反应过来,镜子里面早就不是那个诡异的镜中人,而是自己的照影。
原来说话带笑,早就成了刻进骨子里的习惯吗……
餐桌上的对话像往常一样进行着。父亲谈论着工作,母亲抱怨着邻居,偶尔向禇浩然投来询问的目光,他只需要适时点头或摇头。
"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母亲突然问道。
“有吗?”禇浩然抬头,看着面前父亲母亲的脸,或者说父母脸上带着的,那两个巨大的面具。
这都是正常的,不正常的只有我。
心中想着,他面色如常的端起碗,“可能是最近累了吧,你不是说食不言寝不语吗?”
餐桌上的声音停了,客厅里也只剩下了碗筷的碰撞声,过了一会,他端着碗起身,收走了父母吃完放在桌上的碗筷。端着碗碟走进了厨房。
温热的水流打在手上,本意是为了更好的洗净油污,却在这时,倒成了他寻找实感的一种手段。
他听着哗啦啦的水声,刻意的放慢了动作。碗盘里荡漾的波纹照不出什么东西,他加快了手里的动作,想着做完这一切,再度缩回里屋昏暗的角落。
又在逃。
一声很轻的叹息传到他的耳边,他猛地抬头,四处望去,在低头看向碗中的水波。什么都没有,又是幻像,再多想也是茫然。
隔着水声,父母的交谈朦朦胧胧,禇浩然摇了摇头,把思绪晃出去,关停了水。
他将厨房里的东西收拾好,这才回了自己的房。
明明即使在家,和父母待的时间也不长,却依旧甩不掉那窒息感,回过神来,却已然进了里间,还正巧站在镜子面前,怔怔地对着镜子发呆。
镜子里的照影依然是正常的样子,他不信邪的,又盯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反应,差点没把自己气笑。
刚准备离开里间,至少不再继续这没有意义的坚持,母亲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要不要喝点热牛奶?"
"不用了。"他条件反射地回答,正好停下了,要出门的脚步,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声音比想象中嘶哑。
门外静默了几秒。"那早点休息。"拖鞋的声音渐渐远去。
那道声音又出现在了他背后,他回过头,镜中人站在镜子那端,歪着头“看”着他,见他迟迟没有回应,又重新说了一遍问题。
“禇浩然,你想明白了?”
“明知故问?”
听着他明显不耐烦的语调,镜中人又开始笑起来。
只是这次,禇浩然没有再贸然给镜子一拳,只是抱臂站在原地,冷冷的看着对方狂笑。
果不其然,镜中人的笑声停了,他那张空白的脸对着禇浩然摊手,装作一副无奈的样子。
“好吧好吧,不逗你了。”
看着对方浮夸的表演,禇浩然终究还是没了跟对方胡搅蛮缠的耐心。他从一旁拿过来,本来用来垫脚的小凳子坐下。以一种仰视的姿态看着镜中人,审视之余,又夹杂着好奇。
“话说,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对方没有回答他,只是不知道又从哪摸出来了块玻璃,把玩着,更是任凭着那双手被玻璃的尖端划的鲜血淋漓,还要举起那块沾满了血迹玻璃给另一边的禇浩然看。
“唔,你要是想称呼,若是辛德瑞拉的仙女教母也不是不行?”
那仙女教母和他有什么关系?人家有魔法棒,他有吗?还是说祂有南瓜马车和水晶鞋?
禇浩然胡思乱想着,他的视线往下移,这才发现对方今天穿的难得的活泼,不同于前两次见面的黑白配色,这次多了一些嫩黄嫩绿的颜色。
镜中人早就等着他的视线下落,有意的提着衬衫的下摆,故作夸张的转了好几圈,像是禇浩然同学向他得瑟的展示新到的衣服。
“好看吧。”
幼稚。
看着对方的耍宝,禇浩然差点没憋住笑,却一直是绷着脸,假装不在意的微微抬眸,又在对方视线挪过来的时候,把头低了下去,将视线放到了今天还没有用的洗手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