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我懂,大少爷也到了年纪了。唉,今年看来也没有几个能打的对手,真是遗憾啊~”
“谢兄,你听我说——”
欧阳靖在旁边幸灾乐祸:“瑾轩哥,谢大哥已经走远了。”
“唉,谢兄为何对撮合他人之事如此兴致高昂呢……”
正厅内。
“没想到折剑山庄附近竟会出现害人妖物。皇甫世侄,姜承,这次的事件多亏有你们才得以顺利解决。”
“世伯言重了。四大世家同气连枝,折剑山庄之事,我皇甫家自然会尽力帮忙。”
“师父的吩咐,弟子自当竭力完成。”
“嗯……没想到这次的妖物实力如此强悍,险些折损人手,还令诸位受伤,是我之过。这次品剑大会上请了不少云州名医,世侄若不嫌其医道简陋,我愿将他们唤来为你看伤。”
“欧阳世伯客气了,晚辈不过受些轻伤,不足挂齿。”
欧阳英又问姜承:“姜承,你的伤势如何?”
“多谢师父挂心,靖——二少爷的阳系仙法炉火纯青,经他治疗后伤口已无大碍。”
“那就好,这小子平时捣鼓的稀奇古怪的玩意总算能派上点用场。女妖虽除,雪石路却可能仍有精怪残留,稍后我会让长风带几名弟子巡山。雪石路乃是往来折剑交通要道,断不能留下隐患。”
“是!”
傍晚,瑕捧着从雪女那顺来的灵石左思右想也鉴不出个宝来,便打算去找暮菖兰问问。
此时庄内大多数客人已经回房,周围冷冷清清,连个练剑的弟子也没有。她走到弟子房附近时突然听见有人在说话,听声音数量还不止一人。出于好奇,她便驻足观望。
“……二师兄,可我不甘心!姜承他今天跟着三位少主除了那女妖,在师父面前脸露大了,肯定会明里暗里地参我们一本,说我们武功垃圾又胆小如鼠!我们只是不走运叫那妖怪控制住罢了,真要打起来,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
蒋逸偷偷翻了个白眼:难道不是吗?当然他肯定不会把心里话原模原样讲出来的,“徐师弟,我知你心有不甘。但我听说这次情况危急,几位能保住性命已是难得,何苦再去计较四师兄是否立功?”
他这话说的不可不谓阴阳怪气——表面上劝诫徐世徐杰等人知足常乐,实则嘲讽他们菜鸡一个,姜承能够轻松除掉的妖怪对他们来说却连自身都难保。果不其然对方更加火大,“二师兄你宽宏大量,我们可没这胸怀!而且除妖这种大事不应该交给你和大师兄吗,再不济也该是三师兄上,哪里轮得到他!”
蒋逸眼见着萧长风的脸色越来越黑,自己也面露难色:“好了师弟,师父器重姜师弟必然是因其有过人之处,我身为师兄本就该负起引领后辈的责任,对此高兴还来不及。何况四师弟此番是与三位少主并肩作战而旗开得胜,为师父争光,我们难道不该祝贺?”
“二师兄,话不能这么说啊——”
“够了!”萧长风粗暴地打断了他,“今天山庄有很多外人,你们不要乱说话,小心传到哪位客人或者师父的耳朵里,我们都没有好果子吃!”
“……”
“再过几天就是品剑大会了,我知道你们中的许多人刚从千峰岭空手而归心中有气,但是都给我憋好了!现下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不用我多说吧?你们几个,该休息的休息,还想练剑的去好好练剑,别又让姜承一个人抢了风头!”
“……是,大师兄。”
瑕躲在树后,大开眼界。
“(虽说同门里拉帮结派的事不少见,但是关系怎么会搞到这么僵啊?)”
见人都走差不多了,萧长风喊住了蒋逸。
“蒋逸,你等等。”
“师兄,还有什么事吗?”
“……关于姜承,你当真再没有别的办法?”
“抱歉,师兄。”蒋逸诚恳地摇摇头,“上次与人贩子首领做的交易已是我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原本的打算是以少爷为交换,让你我二人救出被绑架的其他人,这样即便姜承那边的埋伏失效,师兄也能凭借顺利救人一事名声大噪而得师父赏识,左右我们是不亏的。”
“——但我怎么看师父并未过多责罚他?”
“师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同理,想要让师父完全失去对姜承的信心,仅凭一两件小事是不可能的,要徐徐图之。据我所知姜承自幼被师父收养,入门虽然比你我晚,但与师父等人相处的时间却更长,加上他性格谨慎甚少犯错,即便许多同门对他都颇有微词,要想彻底毁掉此人也不是一件易事。”
“那你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还需静下心来,等待时机。师兄可知,一个罪无可恕的恶徒如果某一天做了一件好事,所有人都会对他赞不绝口。如果一个极少犯错的好人某一天突然做了错事,那么他将遭千夫所指。”
“你是说……”
“姜承这样的人,只要一步踏错便会万劫不复。有时候我们只需一点小小的助推,必能让他如坠深渊。大师兄若已确定他与二小姐的关系,只需在品剑大会上向其宣战,以她为筹码,姜承不敢不应。此战无论输赢,师兄都不吃亏。你若赢了,则姜承再无颜面与二小姐往来,师兄也可借机谦恭一把拉近同门情谊,若输,则姜承与二小姐之事便可暴露无遗。武林中人最忌色令智昏——届时师父颜面尽失,师兄觉得过错在谁呢?”
“……”萧长风脸上的表情从深思变为激动,又从怀疑转为了然。最后,他拍了拍蒋逸的肩膀。
萧长风尴尬地笑了笑,“哈哈……呃师弟,其实我一直有个疑惑,你看起来并不是善妒之人,又知书达理,与姜承之间也无甚过节,为什么愿意义无反顾地支持我?”
蒋逸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而是抬头望向天边一轮明月。年年岁岁花相似,这轮月亮与在十六年前毁了村子的那场大地动中洒下银辉的月亮并无不同。那个时候欧阳家虽因财力显赫而名扬四海,欧阳英却暂未有过收徒的打算。直到萧长风带着孤身一人的蒋逸来到折剑山庄,他们便成了欧阳家的首徒与二弟子。
只是报恩罢了。知遇之恩。他说。
随后二人各自离开,萧长风路过药房时正巧撞见从里面出来的欧阳倩,她手里拿着的包裹隐约散发着草药香气。
“这么晚了,师妹在这里做什么?”
“……大师兄,四师兄今天除妖受了点伤,我去给他拿些药。”
“这种小事,叫下人去做不就好了?何必——”
“大师兄,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师妹,我真想不通,姜承那个人有什么好的,你怎么就——”
“大师兄,不要信口雌黄!”欧阳倩下意识反驳,随即意识到自己失言,于是匆忙离开:“师兄长途跋涉想必也累了,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告辞。”
“……哼,姜承……”
瑕躲在树后瑟瑟发抖,觉得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这件事到底要不要告诉欧阳少爷呢……
次日一早,浣纱敲响了夏侯瑾轩的房门,告诉他夏侯门主与二门主已经抵达山庄。他应了一句随后便到,就起床出门去了。
这会功夫父亲与二叔应该还在与世伯闲扯些家常,那些官话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我还是不去凑热闹了——这般想着,他穿过竹林与梅湖来到庭院里,远远看见欧阳靖和江月在湖边聊天,于是驻足观望。
“现在想来那一仗着实凶险,若不是凉师兄倾力相救,我只怕早已葬身冰雪。本以为这些年武功有所进展,没想到在妖物面前还是不够看……”
“也不能这么说,大家都是第一次遇到妖怪,能全身而退已是不易。而且十六哥你那一招真是漂亮,我从没见过那么快的剑!”
“你就别打趣我了,我几斤几两自己还是清楚的。”江月挠了挠头,“不过你的仙法真心厉害,虽然咱们年纪相仿,可要真比试起来我可不一定打得过你。哪天咱俩切磋切磋?”
“好啊,那你可记得手下留情。”
“说到你我年纪相仿……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十六哥但说无妨?”
江月摸摸后脑勺,看起来颇有点害羞。“以后若是没有外人,我能不能喊你……欧阳兄?”
“这算什么不情之请,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他也顺势说道:“那,我以后也可称你为江兄?”
“没问题,欧阳兄。”
“江兄”啊……欧阳靖在心里回味着这个称呼,虽说叫法都一样,不过真说出口时还是有些五味杂陈啊。
“——夏侯兄?你在这里做什么?”
夏侯瑾轩一回头,看见姜承正站在自己背后。“啊,没什么,我只是路过。”——顺便听听这两个小朋友在聊什么。
姜承毫不留情地戳破他:“何故掩饰?我看你站在这已经很久了。”
“知道我是在掩饰还非得戳破……”
“四师兄、夏侯少主?”江月规规矩矩行了一礼,“二位好。”
夏侯瑾轩也还之以礼,“江兄不必多礼,原是我打搅了二位说话的兴致,瑾轩在这里赔个不是。”
姜承知道夏侯瑾轩不是在喊他,但也条件反射地偏了下头。
“夏侯少主言重了,我和欧阳兄也只是随意聊聊,何来打搅一说。”江月看向姜承,“诶,四师兄的伤如何了?”
姜承心下一暖:“多谢师弟挂心,早已恢复如初。”
“那就好,我还担心是否会影响师兄在品剑大会上大显身手呢。”
“瑾轩哥,我听说两位夏侯世伯今早已经抵达,你不去看看?”
“这……阿靖你也不是不知道,大人聚在一块净能聊些无趣的话题,我就不去自取其辱了。”
说的也是,没记错的话这会皇甫卓应该也在正厅里,到时候几位家长又得互相攀比孩子了。有什么借口可以让他离开山庄呢——对了,这会子支线剧情进行到哪一步了?
“哥,说起来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在明州遇到的那个海少帮主,他不是嚷嚷着要来品剑大会上拜师吗?”
姜承想了想:“确有此事。算算日子,他也该到了。”
夏侯瑾轩何等冰雪聪明,立刻心领神会:“既如此,那我去雪石路附近转转吧,说不定能偶遇此人。阿靖,要不要一起来?”
欧阳靖探了探口袋里装的符纸。“我先不了,手头还有点小活,等我忙完就去找你!”
姜承还有些犹豫,“夏侯兄,你真想孤身前去?”
“只是在附近走走,又不会深入雪山太远,应当不会有事。”
“肯、肯定没什么事的!”——求你不要再发动乌鸦嘴这个全剧最强因果律武器了!
三人目送夏侯瑾轩离开山庄,只见他在一个行脚商身边停留了一会,应该是在打听“奇女子”购买《逍遥游》的事情。
回到庄后,江月和姜承一同去校武场练剑了,剩下欧阳靖一人。他趁着四下无人捏了个旋风,浮上擂台四周的围墙,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镇压魔气的符纸,贴在一些不起眼又不会被北风吹跑的位置上。
到时候在擂台之上,姜承发狂、萧长风受伤无可避免,但至少用这些符纸削弱魔气以尽可能减轻萧长风的伤势,为他后续谋划拖延时间。
至少在他找出两全之法以前,萧长风绝对不能死。
做完这些,他从围墙上一跃而下,擦了擦额头的汗。还没等气喘匀,冷不丁一个轻佻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慵懒、高傲、尾音上扬,一听就是那人。欧阳靖转过身去与殷燃对视:“燃哥,今个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呀?”
“……”殷燃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你叫我从修仙门派的道士那买了不少驱魔的符咒,我原以为你是打算上山除妖用的,怎么通通贴在了擂台附近?”
他压低声音,贴近欧阳靖的耳朵:“你们折剑山庄……有妖魔?”
“……”欧阳靖闭上双眼,心知这件事瞒不过对方,他也不想去瞒。“此事有些复杂,假以时日等我将事情解决再将真相尽数告知与你,可好?”
“无所谓,我随口一我罢了。”殷燃咧着嘴笑,“不过你这小子挺有意思,我倒是好奇你到底在盘算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