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和尚是念经念出毛病了,话密的都像经。晏不归不想再忍,一记眼刀扫去,法俞讪讪闭嘴,不再言语。
“它还在,我好饿好饿,我要吃它。”钟黎难耐,舔舔嘴唇就往桥头飘。
晏不归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攥住钟黎头发,二话不说,猛地扯回,往玉佩里一塞。
别说,进玉佩后,钟黎饥饿感竟生生减弱了几分,被食物冲昏的头脑也恢复了清明。但他依旧想吃,念念不忘地,不,是虎视眈眈地紧盯旁人见不到的东西。
天色渐暗,停靠上岸欲歇脚的船家发现被毁的村子,急急划船通知到镇,镇上来人查看,于次日派下十几个老汉,挨家挨户抬出尸体。
没有棺,没有钱,连张裹身的草席都没有。全村的人,像是遭人丢弃的烂布,一股脑扔进挖开的大坑,再添上土。待若干年后,白骨一化,不必去辨谁是谁,都不过尘土一捧。
只老汉言:“造孽啊。”
另一人叹口气,“幸好发现的早,不致成瘟。”
可瘟的哪里是他们,分明是那些畜生不如的强盗悍匪!
夜深时,白狸不知从何处叼来些纸钱,用爪埋在土包前。它没再离开,而是留在此地,等来了第一个回村的人。
那人先是泫泣一场,而后拿起锄头,一点点建起曾经的家园。
新土、新房、新路,什么都是新的。
一年后,白狸修成了人身,是具长相与楚雨葶很像的人身。
随白狸的化形,诡异的一幕出现在众人眼前。
只见楚雨葶从她家里走出,一直走,一直走,走到桥头停下,站树下翘首以盼。
余文清神色大震,难以置信道:“她不是转生了吗?”
代鸢亦是惊诧不已,不解地应声:“鬼吗?可鬼是晚间出没,这是白天。”
法俞转动眼睛看他串珠,串珠并无反应,他道:“不是鬼。”
法俞的串珠和代鸢的魈锦类似,魈锦对灵自有感知,串珠则是对鬼,遇鬼便会亮起异光。
现下二人的法器皆无异动,说明此时的楚雨葶已超脱他们认知之外。代鸢、法俞等人不免心下大惊,程道阳怒喝:“姓钟的,你赶紧给我们解开。这女妖所做之事,绝非正道。”
青瑶藏身树梢的时候见识到了晏不归的厉害,明白他若是插手,自己必败无疑,当下跪身面前,言词诚恳道:
“钟公子,姐姐于我有救命之恩。在当年,我无力去报,可月前,我突然在老树下看见了她。她和过去一样,徘徊在家和桥头,等她那没心的夫君。我实在于心不忍,这才出手隐去她的痕迹。”
“我无意伤人,之所以吓唬他们,是因他们建房势必会毁了这树。村不在了,桥不在了,就连河也不在了。我......我怕树再不在,姐姐便会从梦中醒来。”
“你个无知妖孽,”程道阳急得脸通红,骂道:“楚雨葶早就死了,轮回都不知走了几遭。留在这里的根本不是她。你连它是个什么东西都辨不清,怎敢去唤!”
“钟不离,莫要助纣为虐,”余文清接上程道阳的话,说道:“你眼前看到的这物绝不是人。人死后要么去冥界,要么逃脱缉捕残留世间做鬼,断没有第三条路。”
玉佩里的钟黎摸摸鼻,悠悠然飘出句:“说不定是你见识浅薄。”
若是平时,余文清或许不会同钟黎计较,可眼下十万火急,不计较也得计较,故而半是讥讽半是发问道:“我见识浅薄,你学富五车,你倒是给我说出个所以然来。”
钟黎:“不知。”
余文清被他一句不知气得血气飙升,代鸢与法俞同声道:“钟公......”
“子”字未发出,晏不归已施禁言术。
被禁言的四人怒目圆瞪,欺人!欺人太甚!!
钟黎盘腿而坐,笑得捶腿。幸灾乐祸的样,晏不归看着不爽,屈指向下,额——钟黎喜提一爆栗。
钟黎:拜托,都没笑出声好不好。
晏不归表示:没区别。
杨柳下的楚雨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这样等着、盼着。
村上的男人们越回越多,却始终不见张少寅身影。白狸亦感焦急,时常去到桥头。
叶黄几载,再度变绿的时候,渡口来了艘大船。船身精致,以木搭建的船舍里,张少寅先走出,而后回身牵上双柔荑。
青瑶刚止住的泪又往下淌,白狸定定看着。
张少寅锦衣华服束发戴冠,女子衣着光鲜身怀六甲。两人举手投足间相敬如宾,恩爱异常。
“爹爹。”船舱跑出个俏皮幼童,张少寅一手去拉孩子,一手来护女子,道:“慢些,仔细落水。”
岸上粗衣男人问张少寅:“这两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