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抱拳道:“呦,对不住,您就当这儿是自己家,想住到什么时候就住到什么时候。”
卢得水拿出大锭银,老板给他找零,说道:“这钱我先收下,您要是想走随时都可以,到时只需吱个声,我将剩下的银尽数退您。价格都给您按最低算,不论住多久,哪怕就是一天,也定不多收您的。”
“这感情好,”卢得水把碎银放到钱袋,“掌柜为人爽快,生意必然风生水起。”
“借您吉言。”老板引他去客房,而后吩咐陈鸿玉送去饭食。陈鸿玉出来至柜台遇到来寻他的林凤霞,她挎小竹篮,笑脸盈盈走向老板。
“薛老板,”林凤霞把竹篮放到柜台,“多谢薛老板对我家鸿玉照顾关照,一点心意,望薛老板别嫌弃。”
“鸿玉勤快,谈不上照顾。”老板问:“鸿玉娘有事相说?”
“哎,”林凤霞拉过到处摸的陈禾生,喜形于色,“前些年鸿玉爹突然去了,又赶上这小子身体不好,拖累鸿玉弃了学做工贴补家里。”
老板听此话已猜出她来意,遂揭开竹篮上罩着的蓝花粗布,道:“这么多蛋,得攒上不少日子吧?”
“是。”林凤霞自知礼上不得台面,略有些窘迫,老板重盖上布,边盖边说:“我家小女今早还念着要吃蛋,我可不客气了啊。”
“小东家要是吃得欢喜,说一声,改日我再送些来。”
老板看向陈鸿玉,傻小子还不晓她娘用意,倾身拍拍他肩,“你娘待你好,好福气。”
陈鸿玉确实没懂他二人的话,老板点拨后也没懂。
老板又道:“去学堂吧,去学堂学些个真本事,以后孝敬你娘。”
再续学业是陈鸿玉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如今乍听,呆呆做不出反应,瞧得林凤霞眼里泛红,她推推陈鸿玉后背,推他到老板面前,喜极而泣:“还不快谢谢东家。”
陈鸿玉没道谢,而是讷讷地转过身看林凤霞,“我不做工了家里吃什么?答应生生的炮竹还没买呢。”
“买,娘一会儿就去买。”
“平日聪明劲去哪儿了?啊?”老板打趣着打开抽屉,从里拿出银钱塞到林凤霞手里,林凤霞忙往回推,急急道:“薛老板不怪罪已是开了大恩,这这这,这断不能要的。”
“给鸿玉的,没几个钱,鸿玉娘就别推来推去,再吓着两孩子。”老板提提竹篮,“你送我蛋,我也没推不是。”
昔日被丈夫宠于手心的女人望着银终是落下滴泪。
她抬手一抹,板脸训斥陈鸿玉:“让你去念就去念,哪那么多话,赶紧谢过东家去学堂找先生。”
林凤霞在陈鸿玉面前一向温柔,冷不丁发起脾气来镇得陈鸿玉不敢多言,深深鞠上一躬道:“谢东家。”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说得便是陈鸿玉吧。
拿上书本坐进学堂没多久林凤霞病重,他不得不再次放弃学业撑起家。与此同时小镇及其周边病人也是愈发多,医馆诊不过来,卢得水就在客栈外支起摊。
又一段时间后,医馆所订药物因连绵大雨毁于半道,焦头烂额之际卢得水去信清合堂,运来药资先顶上不说,还行免费看诊施药,众人称他们活菩萨下凡。
陈鸿玉起初也这样以为,直到母亲逝世家里余银不够买棺,去寻客栈老板时正赶卢得水等人杀人灭口。
窄巷里,他与老板四目相对,老板脚下一顿,刀刃穿过他的胸膛。陈鸿玉骇在原地,腿脚如被灌铅,抬不起移不动。
走。
老板倒下身。
“走走走,屁大点孩子做什么工?回家找你爹娘去。”
“老板,我可以做,真的,您看,我端得可稳了。”
“稳也不成啊,快点走吧。”
“这不陈家庄陈昌来的大儿子嘛,可怜呐。”
“爹刚死就出来讨生活,命苦呦。”
“等等。先说好,盘子碎了碗打了可是要赔钱的。”
“我会小心,谢谢老板。”
“东家,我碎了两碗。”
“哦,底下有个豁口,正打算换了,碎就碎罢。”
“东家......”
葬完母亲回村的陈鸿玉在村头看到凶手带人过来,抱起弟弟绕道回家躲在床下,捂住陈禾生嘴,待清合堂弟子离开后松开手,轻声道:“没事的,生生不怕,有哥在,哥会保护生生。”
生生,
生生。
生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