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位客人带着满足的微醺离开,“Lumen Bar”厚重的大门终于沉沉合拢,将喧嚣彻底隔绝在外。瞬间的寂静像一层柔软的毯子覆盖下来,只留下空调低沉的运行声和远处隐约的城市夜声。明亮的灯光熄灭了大半,只留下吧台顶部几盏暖黄的射灯,在光滑的台面和琳琅的酒瓶上投下温暖的光晕,空气里弥漫着混合的酒香、柠檬的清新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气息。
任鑫揉着发酸的肩膀,打着哈欠说了声“老板,满姐,鹿鹿,我先撤了!”,得到林满一声带着笑意的“辛苦了,路上小心”后,便消失在员工通道。
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林鹿和林满。
林鹿正将最后一批清洗干净的酒杯擦干,动作沉稳,水珠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林满则倚在吧台另一端,手里拿着一块抹布,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着台面,目光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始终落在林鹿身上,从她微垂的侧脸,到她握着酒杯的、指节清晰的手。
那份在忙碌中刻意压抑的、混杂着后怕、心疼和未消余怒的情绪,在寂静的催化下,如同沉底的酒渣,重新翻涌上来,比之前更加清晰浓烈。
“过来。”林满的声音在空旷的安静里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不容置喙。
林鹿放下最后一个擦得锃亮的酒杯,依言走了过去,停在她面前一步之遥。
林满没说话,只是放下抹布,直接伸手抓住了林鹿的右手腕。她的指尖带着凉意,力道却握得很紧,带着一种确认存在的急切。她将林鹿的手拉到灯光更亮的地方,低下头,凑得很近,近乎贪婪地、一寸寸地审视着那只手。拇指指关节上那点几乎消失的红痕被她用指腹极其轻柔地、反复地摩挲着。
“真的只是蹭了一下?”林满的声音很低,几乎是气声,热气拂过林鹿的手背皮肤。
“嗯。”林鹿应道,看着林满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她能感受到林满指尖的微颤,那不是害怕,是一种极力压抑的余悸。
林满的目光顺着她的手腕往上移,最终落在她穿着自己那件略大T恤的肩膀上。白天被水泼湿的记忆似乎又涌了上来。
“这里呢?”林满的手指隔着薄薄的棉质布料,轻轻按了按林鹿的肩头,力道很轻,像怕碰碎什么,“凉不凉?有没有不舒服?”
她的触碰带着小心翼翼和全然的关切,像羽毛扫过,却比任何直接的言语都更让林鹿心头发烫。林鹿微微摇头:“没事,早就干了。”
林满这才抬起眼,目光直直撞进林鹿的眼底。吧台暖黄的灯光落在她脸上,清晰地映照出她眼底深处那抹尚未散去的担忧,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几乎要将人吸入的专注。她的手指没有离开林鹿的肩膀,反而顺着那略宽的领口,轻轻滑了进去,指尖带着微凉,直接触碰到了林鹿颈侧温热的皮肤。
林鹿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林满的指尖在她颈侧动脉的位置停留了片刻,感受着那平稳有力的搏动,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确认她的安然无恙。然后,那微凉的指尖沿着她的锁骨线条,极其缓慢地、带着某种安抚意味地轻抚而过。
“下次……”林满的声音更哑了,带着一种后怕的余韵,“再遇到那种垃圾,有多远躲多远,别脏了自己的手。听到没有?”她的眼神锁着林鹿,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我宁愿你‘扫兴’,宁愿生意不做,也不想看到你……握着那种东西。”她指的是那个破碎的酒瓶。
林鹿看着林满眼底清晰的倒影,那里面只有她一个人。严于家那场混乱带来的最后一点冰冷气息,在林满指尖的温度和这近乎凝滞的注视下彻底消融了。
她能清晰感觉到林满指尖的微颤,能感受到她平静话语下翻涌的惊涛骇浪——那是对她可能受到伤害的恐惧。
“嗯。”林鹿的声音也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奇异的柔软,“听你的。”
得到这句承诺,林满眼底紧绷的弦似乎才真正松了一些。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那气息带着柠檬和酒的余韵,拂过林鹿的脸颊。她没有收回手,反而将整个手掌都轻轻贴在了林鹿的颈侧,拇指无意识地、极其温柔地摩挲着她的下颌线。
两人之间距离极近,近到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吧台顶灯的光线勾勒出她们交叠的身影,投在身后光滑的酒柜上。空气中浮动的尘埃在光柱里缓慢旋转,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凝滞。
林鹿能闻到林满身上混合着酒香、汗水和一点她常用护手霜的淡淡甜橙味。她微微垂眸,目光落在林满因为紧张和担忧而微微抿紧的唇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