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红不理径直向她走来的叶启泽,拿了魏紫送她的糕点就要告别。
叶启泽却在距离一臂时伸手轻轻一拦,问道:“丹红姑娘可见在下那枚玉佩了?”
明知故问。
他那日去而复返,见玉佩消失,早问过魏紫确认她不曾见过。
这会儿明明挂着笑,心里淌着蜜一般,却要问这样的话。
丹红不惯他,反问:“足下既然将玉佩遗弃此地,丢了不是常情吗,又从何寻找?难道偌大一个叶府,缺这一块玉佩?”
叶启泽笑道:“玉佩不足惜。”
他生来一副好皮囊,加以多年诗礼沁润,笑起来时,眼白被眼帘遮盖大半,漆黑的瞳子便愈发明亮有神,使这张温和清秀的面孔无端端多出几分锐气。
意气风发。
只听他以其独特的语调,不紧不慢地说:“只是这枚玉佩里蕴着我的心意。若是我心所属之人拾去,便是物归原主。”
言语间带着几分轻快的笑意。
丹红却有些晃神。
她以前最喜欢叶启泽笑起来的模样。
倒不是说人笑起来显得和善、好亲近,而是他的笑容,像是清潭里印上一抹朝阳,明亮得灼灼摄人,加之温和稳重的声音,便有一种尽在掌握之中的成竹于胸感。
丹红不得不承认,自己当时就是轻易折服于这样的自信悠然里,生出不切实际的期待。
可一旦脱胎于她的幻想中的倾慕被打碎,从前一见欣喜的模样,而今便再难在她心中激起波澜。
不过人好看,声音好听。
丹红也不会有多么厌烦。
只是她心不在焉地想:这样的目光倒是有些熟悉。
某双阴魂不散的眼睛就这样再次浮现于心中。
或怒目而视,或怆然委屈,不变得是眼中坚定灼热的光芒。
丹红一怔,立马把脑海里莫名其妙的想法压下去。
她生气地想:也许我喜欢的就是这样一双眼睛,并不在意这双眼长在谁的身上。
接着又似进一步确认自己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强调般想着:就连陈清轮这样讨厌的家伙,她不也因为对方专注杀敌的坚毅目光,稍稍出神过一会儿吗?
所以丹红断定此乃人之常情。
却全然不觉自己的狡辩,暴露出在回莫的路中,生死之间她出神的那一瞬里,其实想到的究竟是谁。
选择离开雁村时,丹红当真是觉得自己心如死灰了。
可这捧灰真是怪得很,走得越远,越容易叫风吹草动掀起上边那层薄薄的灰烬,露出底下猩红灼热的火苗。
只是丹红坚称这就是一捧冷灰。
哪怕时不时要烫她一下,她还视若无睹。
也不知是叶启泽太过敏锐,还是丹红晃神得明显,他的笑意微敛,疑声唤道:“丹红姑娘?”
叶启泽向来进退有度。
上次重逢,丹红拒绝他的爱意后,他便不再称亲昵的“阿红”,转而以“丹红姑娘”这般客气的称谓相呼。
丹红眨了下眼,状若无事。
她微笑着看向叶启泽,哪怕刚刚神思不知道拐到哪个鸟不拉屎的贫瘠地去,现在依旧能接上对方的话:“叶公子能将心意寄托随意丢下,想来这份心对于叶公子而言也没多重要。”
叶启泽却道:“若在下心属之人,对其漠不关心,那它便是一文不值。”
丹红倚靠着店内柜台,余光瞥见魏紫在鬼鬼祟祟朝她使眼色,神情里满是鼓励的揶揄。
——她还期待着丹红与叶公子旧情复燃呢。
二人目光一交错,魏紫会错意,蹦跶着上前掌住丹红手中的糕点盒,笑着说:“丹红姐,还有一道‘百年好合’我忘了给你包进去,且等等。”
看来叶启泽春闱后的日子里,没少来照顾魏紫的生意。
上回他来店里,魏紫就不怎么惊讶,这回更是明着帮忙撮合。
不过丹红早心知肚明,并刻意未曾阻拦。
只是她本不欲同叶启泽在此纠缠。
毕竟鱼儿在钩子旁小打小闹,又没有下定“山无棱”般断然的决心,她可没那么多闲心陪着逗弄。
只是不知刚刚自顾自的竭力否认打哪儿开罪到她,惹出丹红一脑门的火气。
这会儿她便破罐子破摔,索性任魏紫拿走这盒糕点,“不得不”在店中多逗留一会儿。
见状,叶启泽的眼眸倒是一亮。
可惜现在的丹红最瞧不得亮堂堂的眸子,随即撇开头,不去看他。
目光甫一相接,就偏开脑袋的样子,倒像是害羞。
这便给了叶启泽更多的期望。
真叫人误会。
丹红巴不得他多误会一些,最好情根深种、非她不可,闹得与家中决裂也要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