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工作两年多,存款没有变多,反而是病越来越多。
她是如何把生活过得乱七八糟的。
或许是自找的,明明在舅舅舅妈所在的城市住了许多年,可上完大学后,还是选择回到江禾市工作。
毕竟这里是和父亲有着许多回忆的城市。
办公室里人来人往,都不过是人类切片,放入罐头里也看不出分别。
灯亮灯灭,周围的工位人都已空。
大厦外灯光璀璨,车水马龙。人类制造的车流是条不漂亮的银河,望不到尽头的焦躁感处于这庞大的城市之中。
而能浇灭这焦躁的绝不是突如其来的暴雨,三月初的雨,无比冷寂。
徐向迩望着外面的大雨,一瞬落寞。
二十一层的高度,也只能看到些许云雾,连嘈杂的声音都被远远隔开。
她看了眼显示屏右下角的时间,已经将近晚上十一点。周围的顶灯都被关上,只余下她这一排的灯还亮着。
光落在徐向迩的脊背,她身形纤瘦,像是深海里单薄的,孤单的鱼。
感应门被人敲响。
徐向迩正在核查预算表,听到玻璃门的声音吓了一跳。
难道是同病相怜的同事忘记拿工牌了?
徐向迩起身,太久没有从工位起来,她的腰都发疼,边捶腰边走去感应门,却看到了外卖员。
她面露疑惑地打开感应门:“您找谁?”
“请问是小耳朵吗?”
亲近的人确实会这样喊她。
可是她没点外卖啊。
被雨淋透的外卖员将保护得很好的外卖盒递给她。
“不好意思,因为是生日蛋糕,而且还在下雨,所以来得有些慢了。”外卖员的头盔也未摘下来,雨水从身上低落在地,门口洇湿一片,“麻烦还是给我个好评吧。”
徐向迩一听是蛋糕,就知道是闺蜜蒋柔替她点的。
她眼眶发热,接过外卖盒,“小哥,你稍等一下。”她从工位上拿了小包纸巾,并把休息室微波炉里,下班前热好的牛奶拿出来,一并都给了外卖员。
回到工位后,她拨通蒋柔的视频电话,打开蛋糕包装盒,粉色蝴蝶结蛋糕,上面点缀了些珍珠模样的硬糖。
在这一隅,闪闪发亮。
“收到了吗,宝贝,生日快乐啊。”蒋柔扶了扶镜框,凑到镜头前傻笑,“加班也要注意休息,吃会蛋糕再看电脑,别累着眼睛!我可就这一个徐向迩,你给我照顾好了!”
社畜的默契。
蒋柔是名小编剧,正在横店跟组,做着跟组编剧的工作,加的班并不比徐向迩少。
“知道。”徐向迩迅速眨了几下眼睛,收敛起情绪,开始疯狂吐槽模式,“别提了,我真的快气死了!你说,我这半年没得抑郁症,都算是我抗压能力强了。”
“哦,我的小耳朵,你真的憔悴了不少,姐姐心疼你!”
徐向迩拆蜡烛袋时,听到蒋柔说的话,下意识往电脑旁的镜子里看了一眼。
作为称职的社畜,她的桌面上堆积了不少个人用品,她习惯在键盘旁放一面镜子,时不时看上几眼。
已隐隐能看出消瘦的鹅蛋脸,脸色因熬夜而惨白,圆圆的杏仁眼也充斥着疲惫,眼皮发肿,瞳孔暗淡,鼻翼上泛着红色痘痘,微微扯出的笑容都有些苦意。
活着就好。
“还不是因为连续加班十几天啊,该死的陈弋!他是不是把我当全年午休的河狸了,过生日也不放过我!”徐向迩插上蜡烛,翻包寻找打火机,语气颇为愤慨,“河狸也比当社畜好,河狸宝宝都有家,我忙活了这么久,都没有属于自己的房子!”
“别激动,别激动。”蒋柔放下手里的剧本,哄她,“好了,快许个愿望吧。”
“嗯……”
她本来不是个会抱怨的人的。
“我希望,我希望……”
明明今日也是爸爸的忌日,她却还在许着生日愿望。
徐向迩闭着眼感受到蛋糕上微弱的烛光,内心某处在隐隐作痛。
“我希望可以不做人类了,做什么都好,河狸也好。”
做什么都好,只要别再把我一人留在这里。
大厦外电闪雷鸣,大颗大颗的雨滴砸在落地窗上。
徐向迩上方的灯带噼里啪啦地发出声响,冒出烟雾,办公室瞬间陷入漆黑,蛋糕上的烛光也随之熄灭。
手腕上的电子手表突然亮起,上面显示的时间恰好是零点整。
视频画面里的徐向迩消失不见,电脑椅的轮子滑了一下,椅子上坐了只河狸,原本拿着的手机变成了一根直直的木棍……
在黑暗中,河狸的豆豆眼轻轻眨了眨,发出了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