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沙弥看着手上如烙铁般的红印,心中叫苦不迭,偏偏又迫于钟执的淫威,不敢抱怨,只得乖乖答到:
“这是马上要去你们武陵县走马上任的林知县娘子,林知县害了恶疾,一病不起,寻遍巴陵名医就诊,仍未好转,故柳氏日日来寺里为官人祈福。”
钟执裂嘴,露出了一个无声的笑容。
乾明寺道别的数日后,一个下着大雨的深夜,钟执叩开了赵四的家门。
“钟兄,你还没返回武陵?”赵四惊讶于对方反常的逗留。
钟执并未回答,一双招子亮得骇人,他拽住书生的衣襟问道:“赵四,你想不想当官?”
当官?赵四想起自己在尘土飞扬的道旁跪下,悄悄抬头,一仰县太爷的尊容,却被官差打下去脑袋,只能等县太爷轿子经过后,才能从一片狼藉和泥路上歪歪扭扭的轨迹,想象县太爷出行是何等的风光。
若能摆一次这样的派头,就是叫人用命去换,也愿意啊!
赵四骤然间口干舌燥得厉害,他舔了舔嘴唇,干笑道:“想有什么用啊,钟兄你是不是又喝多了,拿小弟开唰?”
“绝无半句虚言!”钟执的眼睛比天边划过的惊雷更亮,那是欲望的火焰在熊熊燃烧:“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迎,反受其殃!赵四,现在摆在你面前有一个机会,天时地利已至,你要还是不要?”
轰隆的雷鸣中,赵四听到自己的呼喊竟盖过了雷声。
“我要!”
三日后,当滔天的火光将夜空染成血色,屋内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云霄,赵四颤抖着退后数步,跌坐在地,嘴里喃喃自语,不,这不是我想要的。
“官人——!”柳氏撕心裂肺的尖啸划破死寂的夜空,身欲扑向燃烧的屋子,却被石块绊倒在地,艰难地往前爬。
小丫鬟傻傻地摊在地上,也不知道阻拦,手腕上的金镯子在火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林大人,还不快快拦下你家娘子,莫要让她做傻事?”钟执回首蹙眉,在柳氏绝望的呼喊中,将门锁的钥匙扔进火场。
随着铁片在高温中融化,屋内燃烧的尖叫声也逐渐沉寂,一切已成定局。
“夫人”钟执走到柳氏面前蹲下,一只冰冷如铁钳的手死死扼住了她的下颌,力道之大仿佛要捏碎骨头。他唇边浮起一抹令人血液冻结的笑,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毒蛇吐信:
“你的‘官人’好端端在这呢!仔细看看你的鼎郎!”
柳氏被迫扭过脸庞,撞入视线的,赫然是赵四!那张平日带着几分懦弱文气的脸被恐惧扭曲,在惨淡月色下灰败如土。
“赵四!”
一旁的文弱书生条件反射地应了,却被钟执赏了个响亮的耳光。
“赵四!”
应了,又是一记耳光。
“赵四!”
还是一记耳光。
……
如此反复,直到白面书生被打成猪头,满脸是血,紧闭双唇,手都打酸了的“大圣爷爷”,才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记住,以后只有武陵县知县林鼎,世间再无赵四!”钟执将上任文书和官印递给“林鼎”,余光扫过哭晕过去的柳氏:“至于你的夫人,在上任路上染了恶疾。你为了照顾她衣不解带,身形都消瘦下来,但夫人还是不幸去世,故耽误了些时日,却以讹传讹误传成你本人病了。”
“林知县,以后草民在武陵县的‘生意’,就要劳烦您多加照料了。”钟执拱手作揖,像是在恭贺他。
面对这阴鸷的目光,“林鼎”如同溺水者般剧烈挣扎喘息,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只有喉结绝望地滚动着。
钟执冷笑一声,转身抱起哭晕的柳氏,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故作温柔,伸手抚摸她的脸颊,像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大踏步就寝:“夫人,今晚是洞房花烛夜,你可不能先行歇下。”
有人死死地抱住了他的大腿,钟执低头,是柳氏的贴身丫鬟,蓬头垢面的女童尖叫着控诉:“你骗我!”
钟执单手拽起女童戴着金镯子的手腕,将其拉到半空中对视,邪恶的笑容比最可怕的诅咒更恶毒:
“虞滢滢,这不是你自找的吗?”
二人的相遇,要从三天前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