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更大的痛楚瞬间攫住了柳氏,她痛苦地痉挛着,下身的血如同开了闸口的洪水,汹涌不止。虞滢滢手足无措地去压,去堵,那温热腥稠的血浆糊满了她的手。
“夫人!夫人!撑住啊!”虞滢滢徒劳地哭喊着,声音嘶哑破碎。
柳氏的身体猛地一阵剧烈抽搐,眼睛死死地瞪着低矮的石顶,仿佛要穿透它看到外面的天空,那眼神凝固着无法言说的怨毒和最终的解脱。那怨毒,穿越了生死,牢牢钉在了这个石壁牢笼之中。
最终,这个因美丽而获罪的弱女子,以一种丑陋的姿态离开了人世。
在虞滢滢和两个婴儿被饿死之前,钟执冰冷的身影终于出现在石室门口,挡住了门口唯一的光源。
他瞥了一眼草铺上气息全无的尸体和那两个皱巴巴、啼哭不止的血团子,眼中没有任何波澜。
“带上吧。”钟执指了指那两个婴儿,语气随意得像在处置两只不知哪里捡来的野猫崽子,打开了石室的门,又将两个婴儿从虞滢滢怀里夺走,交给候在门外的婆子。
“以后你就是我的女儿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这孩子惯来是会察言观色的,应该很清楚。”钟执将虞滢滢收为义女,排行第五。
虞滢滢慢慢听说了,迟到上任的武陵知县“林鼎”系因其夫人害了一场重病,在巴陵耽搁了终日,林知县衣不解带地照料,但还是没救回其夫人,“林鼎”本人也累得形容消瘦,从一个白白胖胖的发面馒头瘦成了一根竹竿,伉俪情深的故事广为流传,至于养子林锦棠的长相为何与其年轻时如出一辙,不会有人追问一位官运隆通的老爷,毕竟这就不太礼貌了。
而林知县上任处理的第一桩案子,便是有砍柴的村夫在山中发现了多具尸体,经林老爷辨认,这些人正是他的家仆,在他忙于照料夫人时,携府上金银逃跑,没想到被山匪“黑吃黑”,尸体的财物被剥得一干二净。
武陵地势崎岖,太平世道藏在山窝里的土匪就不少,这事可太常见了,虞滢滢还听说,依稀能辨认出是管家的尸体,手里还紧紧攥着发簪,怎么掰也掰不开,幸许就是这个原因,才被土匪拉下了。
她回想起在石室里,钟执曾从柳夫人的鬓发间取下一支发簪,眼泪忍不住簌簌地流下。
没有任何退路了,她是唯一的亲历者。
一个低矮的土包在深山某处默默堆起,没有墓碑,也没有人知道它埋葬了谁。寒风吹过新土,卷起几片枯叶。每到夫人的忌日,虞滢滢都会去祭拜。
“滢滢,这里面的是谁?”一双好奇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他本该唤她五姐的,但是他从来都只称她“滢滢”。
三年后,钟执以收养的名义,将柳氏诞下的双胞胎带回了斋堂,一个唤作李子昂,一个是李子义。
虞滢滢欣喜之余,感觉总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监视着自己,如影随形。
她描摹着双胞胎的长相,眼睛和鼻子像夫人,真好看,嘴唇的弧形看起来很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了。
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义父摸进了刚刚及笄女儿的闺房,被那双唇肆意咬噬时,虞滢滢想起来了,是钟执。
她怎么还会幼稚地心存侥幸?
即使对发生的一切心如明镜,但虞滢滢无力反抗,因为她是一个罪人。
“虞滢滢,这不是你自找的吗?”钟执嘴角噙着的邪笑,甚至带了一丝戏谑,反复在她的脑海里浮现。
没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双胞胎逐渐长大,李子义外出读书,李子昂却恨不得天天跟着她屁股转。虞滢滢不是看不懂少年眼中的爱慕,却视若无睹。
真脏,果然是卑劣的血脉。
钟执也同样看懂了少年的蠢蠢欲动,当男人命令她去为自己名义上的“弟弟”纾解欲望时,虞滢滢乖顺的应允下,藏了一丝祸心。
枕在少年的臂弯,听着无尽的海誓山盟,鬓发缭乱的女人状若无意地问道:“有多爱?你能为我杀人吗?”
虞滢滢盯着少年的喉头滚动,心脏跳得砰砰响,终究还是没敢说出那个名字。
即使未张之于口,她总是担忧,李子昂会不会已经发现了?
他会不会去告密?
她甚至想先下手为强,在端给李子昂的补药里下了毒。
“滢滢,如果是为了你,神明我也杀给你看。”少年看着她的眼睛,一如往常地藏满了星星。
虞滢滢终究还是心软,装作不小心打碎了补药。
“我再给你煎一碗。”女人笑道“你还是打赢幺妹再说吧。”
少年气得嗷嗷叫,飚了一长串“都是我让她的”、“友谊第一,比武第二”“ 年轻人不讲武德,耗子位置”……,虞滢滢也不太懂,只是脸上的笑容真心了几分。
活下去!活下去,也许有那么一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