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自上次惊鸿一瞥后,便喜欢上三少爷了?
品茗双眼上下扫着宁萱儿,见她面颊酡红,都不敢和自己对视,愈发笃定心中想法。
爱慕三少爷的女子,他也见得实在太多了,其中还不少人想让他“引荐”,却都被他一一回绝了。
首当其中的原因便是,主母对丫鬟爬床之事深恶痛绝,而他又是一个下人,怎么可能还有胆子掺合进去。
可……
品茗吐出一口浊气,口中“啧”了一声。
这丫头给他的印象不错,论心不论理,他倒是不介意帮她这么一把。
而且她长得还这般漂亮,若真的成了主子,肯定前途无量,自己恐怕也能……
古话说得好,富贵险中求啊!
这么想着,品茗拊掌一笑,掌心不住互相摩挲,直接给了宁萱儿一个台阶下:“少爷今日外出看戏了,恐怕太阳下山前才能回来了。”
宁萱儿感激他没再刨根问底,眸光一亮。
但待她转念一想,反应过来品茗话语含义时,闪烁着的眼底又变得黯淡下来。
不是说好了,五日之后让她来饮雪院,把香囊给他吗?
重新做一个香囊谈何容易,她没日没夜地赶工,才堪堪在这约定之期做完。
可无事一身轻的谢长衡,却失约了。
他怎么可以这样?
宁萱儿忽然觉得心里堵得慌,又闷又恼。
她很久没这么生气过了。
品茗见她面色渐沉,仿佛下一刻眼角就要沁出泪来,暗骂了自己一句。
干嘛说实话呢,早知道骗一下她也好啊。
品茗手忙脚乱,病急乱投医般安慰起了她:“哎,实在不行,我替你转交给少爷?”
宁萱儿咬唇摇头:“不。”
不是亲自送的,就没有意义了。
谢长衡忘性这般大,由他人转送,他怎么可能想的起来自己?
估计收到之后就直接和秽物团成一团扔掉了吧。
宁萱儿攥着手心的香囊,叹了一口气:“那我改日再来吧,多谢你了。”
说完,她脚步向后挪,打算离开。
品茗“嘶”地一声,脑海忽地闪过一个想法,叫住了她:“等等!”
宁萱儿停在原地。
只见品茗一手握拳,捶在另一只手掌心,脱口而出道:“你喜欢三少爷?”
宁萱儿吓得“噌”地把头抬起,眨巴着眼看向品茗。
喜欢?喜欢他的荣华富贵,算喜欢他吗?
应该差不太多吧。
但是她应该承认吗?
宁萱儿和品茗大眼瞪小眼,完全不知道说什么。
品茗便把她的沉默当作默认,喜笑颜开道:“我替你出个主意吧。”
宁萱儿愕然:“诶?”
品茗确认过左右无人后,便眉飞色舞地同宁萱儿滔滔不绝起来:“你这一来一回送香囊,实在不是个明智的法子。”
“偶尔来一次两次便罢了,还能托辞是为了帮小姐办事,日日来又是为了什么?”
宁萱儿试图插嘴:“我……”
品茗打断:“别解释,哪怕你有再多的理由,有心人想要借此对付你,告到主母跟头去,你觉得你有辩白的机会吗?”
“上一个勾搭少爷被发现的丫鬟最后的下场,你不会不知道吧?”
宁萱儿无言以对。
品茗见她不反驳了,继续道:“你想啊,要是少爷主动将你收入房了,那没人能说你什么,反倒会歌颂你们的爱情佳话。”
“反过来,要是少爷没什么表示,你又有引诱的举动,被人发现了,你就会偷鸡不成蚀把米,以心思不纯的罪名直接赶出去。”
宁萱儿扁扁嘴,看他:“那你说怎么办呢?”
品茗双手叉腰,高谈阔论:“简单啊,你直接生米煮成熟饭。”
宁萱儿双眼瞪圆:“啊?”
品茗凑近了她,压低了声音:“明日晚上有场家宴,主子们多多少少都会饮些酒,宴厅外也都备好了厢房供他们休息。”
“你不如趁机混进去,见着我了,我会告诉你三少爷住的厢房。”
宁萱儿面上滚烫得要冒烟,嗔目结舌,呆站着愣了半天:“你你你,我我我……”
她把所有的羞怯都化作一句:“这不妥吧!”
品茗皱眉看她:“有何不可?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少爷醉酒错要了你,大可用一句饮酒误事来开脱,你一个小丫鬟,若不借这个机会接近他,换做其他时候,哪怕你成功了,你也会背负着爬床的骂名。”
品茗苦口婆心劝说着。
宁萱儿听到“爬床”两个字,还是一激灵,但由于品茗说的多了,她也逐渐能接受了,没有最初那么羞耻。
“我说的对不对?你打不打算做?”品茗急切要一个答案。
她心中其实觉得品茗说得也很有道理,所以在反复考虑后,还是咬牙点头称是。
品茗志得意满:“那明日不见不散了!”
宁萱儿眼看着品茗就这么打算走了,急忙唤他:“可,你为什么要帮我?”
对方于她而言终究只是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她实在是不能完全放心。
万一想借机害她怎么办?
品茗先是一怔,而后咧嘴一笑:“当然不是平白无故帮你了。”
宁萱儿蹙眉,与他拉开距离,双手护住自己:“你想干什么?”
品茗无奈:“你想什么呢!”
“我帮了你,你成功了,你会记得我的好。你失败了,碍于自保,也不敢供出我。”
品茗洋洋洒洒说完,最后补充了一句:“没人愿意一直做下人,你不愿,我也一样。”
“我是在赌,赌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①
宁萱儿被他话语击中,久久不能回神,心中反复品味着他最后说的那句话。
良久,她扬起一个笑,赤诚看向品茗,与他心照不宣地做成了这笔买卖。
“好!那便多谢你慧眼识珠,发现我这个贵人了。”
这番野心勃勃的话说完,两人面上俱是一笑,心中却都聚起了对未来的期待。
*
黄昏之时,家宴如期而至。
谢老太太宽厚仁心,感念是月圆阖家团圆之日,给各院的下人们都放了半天假。
于是,除了贴身跟着主子的那几个,其余的丫鬟小厮们都各回各家了。
往常这种日子,宁萱儿都是一个人坐在下房中,望着墙壁发呆。
她母亲逝去后,他的父亲便迫不及待再娶,再将她卖掉。
这样的人,不配称作她的家人。
所以她孑然一身,只能和她的被褥相伴。
但今日不同了,宁萱儿望着铺在她榻上的,实在有些轻薄的里衣,心中各种情绪争先恐后地往外冒着头。
有害羞、有恐惧、有激动,可更多的,还是希冀。
希冀明日伊始,自己的生活便能焕然一新。
希冀明日伊始,她便能找回自己的名字。
不再做一株花,一棵草,只做宁萱儿。
宁萱儿指尖有些颤抖,轻抚着顺滑的丝帛布料,心跳变得愈发急促。
这衣服,是画眉给她的。
她和月见听了她这个计划后,一开始虽是觉得有些冒险,但想到她的处境,还是劝她放手一搏。
不仅如此,还苦苦寻了这个“致胜法宝”给她。
宁萱儿拾起这衣服,惊羞地发现自己手掌的肉色都能被这月光似得轻纱朦胧透出。
她的贝齿不由得深深陷在下唇,收起臂弯,将衣服紧紧贴在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