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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孙郎竟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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笮融逃走后,连夜征调民夫,壕沟深挖至两丈有余,削尖的拒马桩密密麻麻排列如林,城墙上新设的弩楼箭垛层层叠叠,火把昼夜不熄,将营寨照得恍若白昼。

而这边,孙策营中士气大振,营地外吕范正手持竹简逐一点验战利品,士卒们喜气洋洋的一件件的把收缴的物品搬过去。黄盖等人商量着过几日开庆功宴,乔蔓正穿行在伤兵营中,素色短褐沾满草药汁液。他跪坐在地为伤兵换药,青铜药臼里捣碎的金疮药散发着苦涩气息。孙策单脚踩在胡床上,和帐外的部将高声谈着什么,他染血的绷带下隐隐渗出药汁,却浑然不觉,高兴之时反倒抓起酒樽要与部将碰杯,原本坐在他旁边安静看书的周瑜眼疾手快按住他手腕,羽扇“唰”地展开遮住案上酒碗:“箭伤未愈就想灌酒?当瀼瀼的药是白水?”

“三日后杀牛宰羊,叫全军痛饮!”孙策遂朝部将笑喊道

有士卒忍痛打趣:“乔医师,校尉说要开庆功宴呢!”乔蔓头也不抬,银针精准刺入穴位:“等他伤口不渗血再说。”

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三日后,孙策营内摆开庆功宴。兽皮大帐内灯火通明,数十坛美酒堆叠如小山,篝火上架着的整羊滋滋冒油,香气混着酒香弥漫开来。

孙策身披玄色大氅,斜倚在虎皮交椅上,虽面色仍有些苍白,眼中却满是笑意。他执起青铜酒樽,环视四周,高声道:“打的笮融那厮龟缩不出,都是诸位兄弟的功劳!来,痛饮此杯!”话音未落,帐中便响起一片轰然叫好声,碗筷相击声此起彼伏。

声浪未落,帐内轰然应和。陶碗与青铜酒樽重重相击,酒水泼溅在兽皮地毯上,混着炙烤牛羊肉的焦香在空气中翻涌。程普仰头痛饮,酒液顺着虬髯滴落,大笑道:“将军一箭惊敌,才是神勇!”黄盖扯着嗓子唱起吴地战歌,粗犷的曲调引得众人纷纷以刀鞘击节,节奏震得帐顶簌簌落尘,混着空中飘散的酒香,将庆功宴的气氛推向高潮。

“哈哈哈,哪里哪里”

赤膊的士卒们甩掉草鞋,踩着满地酒渍旋身起舞,腰间环佩与佩剑相撞,溅起细碎的金芒。

乔蔓被兴奋的士卒拽着胳膊往舞群里拖,素衣上还沾着浓重的药香。他一边踉跄着后退,一边扭头冲周瑜喊道:“公瑾!看好伯符,莫让他贪杯!”乔蔓素衣染着药香,却也被拽着灌了半碗酒。他呛得咳嗽,不忘叮嘱身旁贪杯的士卒:“伤口未愈,切莫贪杯!”

周瑜摇着羽扇立于主位下首,目光含笑看着喧闹的众人,时而抬手替孙策挡住要敬到他面前的烈酒:“伯符箭伤未愈,诸位的心意我代领了!”

程普见状,浓眉皱成个“川”字。他大步上前,酒气喷在周瑜脸上:“公瑾!庆功宴上,怎能扫了兄弟们的兴?”周瑜依旧保持着温润的笑容,轻声道:“伯符伤势反复,若因贪杯落下病根……”话未说完,便被程普重重打断:“哼!婆婆妈妈!”他猛地转身,虎虎生风地灌下一碗酒,不再理会周瑜。

帐内的欢笑声依旧此起彼伏。

大约到了戌时半,篝火渐次矮下去,噼啪声也变得稀疏。气氛虽不如开始热闹,众人却未散场。

“不行不行,我真喝不了”乔蔓摆手道几名将士却不依,左右架住他胳膊,青铜酒樽几乎怼到唇边:“乔医师救了我兄弟的命,这杯说什么也得喝!”药香混着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他挣扎着偏头,发带散落下来,在火光中晃出凌乱的影子。

“莫要为难乔医师!”周瑜的羽扇适时横在中间,轻巧拨开酒樽,“他整日守着药炉,闻不得这酒气。”

乔蔓感激地望向周瑜

周瑜垂眸看着乔蔓被酒气熏红的耳尖,试探着开口:“出去转转?

“嗯!”乔蔓立刻道

两人避开篝火旁的人群,沿着营寨的木栅慢行。夏夜的风裹挟着艾草与泥土的气息,吹散了营帐内的酒气与燥热。

明明只差一个月,性子却天差地别。乔蔓在心底寻思,孙策应当是狮子座,像团永不熄灭的烈火,炽热莽撞又骄傲;周瑜是巨蟹座,恰似夏夜的月光,温柔沉静,总能在最妥帖的时刻,将关怀织进每一个细节里。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被诸葛亮气死?

两人漫步间,乔蔓的目光忍不住又落在周瑜身上。只见他一袭月白长袍,布料轻柔,随着步伐微微摆动,似流云舒展。那柄羽扇在手,扇面上的羽毛根根分明,洁白如雪,扇柄打磨光滑,泛着温润的光泽。

领口处,纶巾束着,颜色深沉却不失雅致,恰到好处地衬着他身姿挺拔,气质出尘。“还真是‘羽扇纶巾’。”乔蔓不禁喃喃出声。

周瑜侧头,嘴角噙着笑,眼中似有星光闪烁:“不过是寻常装扮,倒让你盯着瞧了许久。”

乔蔓羞赧一笑

“欠你的琴音,你何时想听?”周瑜忽然道

“那就先欠着吧,等哪天我想听了,说不定是在营中的月夜,也或许是在战事平息后的宁静日子里。”乔蔓伸开双臂,任夏夜的风掀起素衣袖口,篝火的光在他睫毛上跳动:“这样的日子真好啊,有酒,有朋友,大家一起吵吵闹闹的……”声音忽然低下去,“只是不知道,这样的热闹能延续到何时。”

周瑜停下脚步,羽扇轻轻敲了敲乔蔓的手背。他望着辕门外横亘的星河,忽然指向北方最明亮的星子:“你看那北斗,无论夜风怎么吹,斗柄始终指着我们要去的方向。”转身时,眸中映着两簇跳动的篝火“伯符那火暴性子,虽常让人想敲他脑壳,却比磐石还坚定——他说要扫平江东,便绝不会半途而废。”

自己不过是个意外穿越到东汉的现代人——没有渊博的历史知识,连史书里记载的赤壁之战都只记得零星片段,更遑论预知眼前这些人的命运。他们是喜是悲,是否有个好的结局?

乔蔓深吸一口气,粲然一笑“所以公瑾的意思是要上了我们这艘贼船啦?”

周瑜唰地展开羽扇,挡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含笑的眼睛:“早被你和伯符连哄带骗捆上船了!现在跳海逃生,怕是还没游到岸边,就被伯符拎回来下酒。”他忽然压低声音,故作苦恼地摇头,“罢了罢了,谁让我这羽扇在你们手里,成了‘贼船’的船票呢?”

逗的乔蔓哈哈大笑

一会儿乔蔓又有些担忧“公瑾,你偷偷把守宛平城的军队带过来了,真的不会有什么事儿吗?”他攥着腰间药囊的手指微微发白,“袁术那人睚眦必报,周家……”

周瑜当时在历阳从丹阳带来的兵,本来是周瑜的叔父让他去守宛平城用的,结果周公瑾拿着这些来投奔了孙策,也不知袁术是何反应,会不会连累周家。

“何来连累?”周瑜似是看透她的想法,羽扇指向营中热闹的人群,“你看伯符,他眼底的光从未熄灭。与这样的人同行,即便前路荆棘遍布,亦甘之如饴。”

乔蔓喉头滚动,望着周瑜眼中跃动的璀璨,忽然想起实验室里那台故障的时空机器——此刻的自己,就像被抛入惊涛的浮木,不知该抓住历史的浪潮,还是等待归乡的讯号。作为一个意外穿越而来的现代人,他对历史的认知不过是零星碎片,此刻却要直面这些历史人物的命运转折。袁术的怒火、未知的战事,还有那遥遥无期的归乡之路,每一个念头都像重锤敲击着他的心。

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混着孙策与将士们的笑闹,却让他无端想起未来史书里冰冷的记载。

“公瑾,你信命吗?”乔蔓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是怕惊碎夜色。

如果一切早就注定,那此时,还是否有意义,豪情壮志是否只会徒增笑料?

“我不信”周瑜回答得干脆利落,羽扇轻点夜空,北斗七星的光碎在扇面的白羽上,“若天命不可违,那伯符为何能以千人之众横扫江东?若成败早有定数,我们又何必在这月下谋划?”他转身时,眸中跳动的火光比星辰更炽热,“瀼瀼可听过‘人定胜天’?”

乔蔓一怔,这个熟悉的现代词汇从千年前的人口中说出,恍若惊雷。周瑜却没给他反应的机会,继续道:“你看那更夫,夜夜敲着梆子守时;将士们打磨兵器,只为明日一战。这世上从没有等来的命数,只有争来的活路。”他忽然将羽扇递到乔蔓手中,微凉的竹骨贴着掌心,“你用妙手救人性命,我以谋略平定乱世,伯符执剑开疆拓土——我们此刻所做的一切,本就是在书写新的天命。”

是她想窄了,她这个自诩通晓未来的现代人,竟不及眼前古人半分通透豁达。乔蔓忽觉胸腔内沉寂已久的热血开始发烫。

她恭敬行了一礼,郑重道“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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