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宴山说他犯暴食罪。
武穆在一旁心惊,他记得自己死在南安的时候,影子确实也是化字的。
“骄傲。”
他因骄傲而死,距今已经七年了。莫名苏醒,从景川逃出来,附身在武穆这个人身上。
这个谷宴山因暴食而死,也是从景川逃出,影子附身在瘦子和胖大厨身上,杀了五味斋里的四人。
某种同病相怜的慰籍让他看着这个影子。
梁刑看了一眼武穆的影子,目光同样带着审问意味。
武穆咳咳两下:“哈哈哈,失忆,失忆啦。”
武穆心中咆哮:老天啊!每次在梁文昭面前撒谎,通常只代表一种意思。我知道你不想说,但你迟早得给我交代。
他真的不想骗文昭啊!
梁刑没答理他。
转头看向谷宴山,伸手问道:“几岁了?”
谷宴山一听,两只眼睛如荷包蛋一样转动,他立马飘在梁刑手下,讨好似地回道:“八岁了。”
“刑法在上,十岁之下免死刑。但是…你以后得在监护人的监视下生存。”
“我阿嬷、阿姐都…”
“饿死鬼案由我负责,鉴于罪犯已经服诛,今后,你就由我监管。”
武穆提醒:“他是影子。”
言下之意,都不是人,你打算怎么管?
梁刑盯着酒坛,在想办法怎么把影子带走,总不能让他随便找个人附身吧。
谷宴山主动装进酒坛子里:“我可以缩进去的,影子可大可小。”
武穆:“你要关他多久?”
梁刑:“直到我死,或者他主动消失。”
谷宴山可以说是南安唯一幸存下来的影了,梁刑这么安排他,只有一种解释。他要隐瞒南安的真相,禁止谷宴山往外透漏。
梁刑敲了敲酒坛的外壳:“你要找的巫族人,是哪位官员?”
谷宴山:“她叫叶柳。”
梁刑想了一圈,也没在南朝朝堂上见过这个人的名字。
谷宴山急着辩解道:“我记得她,只要让我看一眼,我就能认出来。”
梁刑安慰地拍了拍坛子封口:“找人的事交给我。”
武穆对着一桌人肉大餐问:“大人,这几道菜怎么处理?”
梁刑唤来卫铎:“狸奴碎尸了吗?”
卫铎:“还在挣扎。”
梁刑:“去把这些菜给他送过去,上路也得让人做个饱死鬼。”
卫铎看着那恶心的肉食,差点吐出来。
他忍住恶心,将菜打包给死囚犯狸奴。
那晚,刑部负责碎尸的仵作房里发出歇斯底里的声音。
再怎么喜欢吃人肉,再怎么喜欢装神弄鬼,也避不开人的天性。
人可以暗示训练自己喜欢吃人肉,就像训练狗一到饭点就流口水一样,但本性难移。
饿死导致暴食,装着装着就以为自己真是饿死鬼了。
没人真的会去喜欢吃这种东西,除非他真的是鬼。
***
南朝之上,明月高悬
武穆看见梁刑准备上马离开,立刻跟上去。
“大人穿的这么规矩,去哪啊,带我一个呗。”
梁刑:“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我是酷吏,而你是逃犯。”
言下之意是你现在应该做的是瑟瑟发抖,然后求饶逃命。
武穆无所谓地耸肩,忽然咂摸出点别的意思:“那大人可以绑着我啊。”
梁刑:“还有呢?”
武穆想了想,恍然大悟:“啊,大人饶命啊。”
门外的侍卫看着这浮夸的演技,闷声咽气,好奇梁刑是怎么忍得下去的。
“走,把人押解回大牢。”
武穆:“不用劳烦,我自己就能走回去。”
梁刑:“不用客气,囚禁你是我的职责所在。”
齐樾心神一动。
争执到最后,梁刑遣返了侍卫,独自押着武穆往刑部白云司走。
***
两人默不作声,各自心事重重。
谷宴山的一腔回忆,带着两个当事人陷入沉思。
武穆自嘲而笑:“没想到堂堂齐樾大将军也会守城失败,埋骨他乡。此情此景,真令人唏嘘啊。”
梁刑刚想反讽他,关你何事。在看到武穆眼中的悲恸后又咽了下去。
齐樾附身武穆,听了刚刚暴食影子谷宴山的一席话,正是一腔酸楚无处诉说的憋闷中。
“梁刑,咱们两个打一架吧。我实在太不痛快了。”
梁刑默默后退一步:“你是他粉丝?”
武穆赶忙止住话头:齐樾他可是曾经的武状元诶,南朝谁不…。”
梁刑一踢他的后腿,把人拌了个踉跄。
“以后不许在我面前提这个名字。”
武穆:“啊”
“就算是黑户,也该听说过我与此人水火不容吧。南朝或许所有人都敬仰他,但一定除了我。”
武穆:“齐樾他怎么你了?”
梁刑眼里闪过一丝阴狠,他揪住武穆的领子,倏地把人拉到近前,近到鼻息相呼:“我说过,不准再提这个名字。”
武穆被梁刑眼中的恨意震惊,鼻尖闻到清淡的冷味。他意识到两人之间的距离有多近,猛地一下推开了对方:“不提就不提嘛,这么凶干嘛。”
梁刑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一摆袖子,竟然走在犯人前面。
武穆大喊:“好歹我也是犯人啊,你押解我回去,是不是得走我后面啊。”
封锁,上拷,一套流程下来,武穆困极了。
他躺在刑部大牢里,睡着前还在想,他到底怎么梁刑了。
***
齐樾自以为对梁文昭还是不错的。
就说他死在南安那最后一次,他亲手把梁文昭逼走,让梁文昭活着,自己牺牲在火海中。
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这么对一个人这么好过。
凭什么要恨我?
南安那场战争其实并不难打,难就难在他的文昭不远万里给他送了一份密信。
原本只是简单的攻打外敌,突然之间他意外得知了南安的密辛。那是一个足以颠覆整个南朝的秘密,这也让南安这场战成了无解的死局。
齐樾,他必须死。
他找不到能活下去的生路。
他真是太骄傲了。
他怎么可能会救下所有人呢,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他可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到底什么仇什么恨让梁刑记到如今。
梦里,齐樾把梁文昭推出火场,让他逃出南安,身影越来越远。
无论他再怎么想拥抱、告别都做不到了。
随后,他又梦到那个鼻息相呼的触碰。梁刑不许他提起齐樾的名字,拽着他的领口恶狠狠发怒,如果他再近一点点是不是就能……吻上去了。
梁刑现在整个人都冷冰冰的,那唇是不是也是冰冰凉的。
啊呸…禽兽,这是在做梦啊。
他可是你最好的朋友,朋友之间怎么能这么…这么暧昧呢!
于是齐樾在梦里一巴掌把自己扇回武穆身体里。
***
又一早
阿卜端着清淡的饭食过来,摇醒武穆。在无意间触及早起某个反应的时候,吓的他一跳,躲在藏仁身边。
武穆被惊醒,后知后觉发生了什么。
刚开始他以为是自己突然醒来,吓到了阿卜。
后来才发现是晨起反应过激,老脸一红,丢人现眼。他赶紧背对着牢房面壁思过。
这个牢房里只剩下他、阿卜还有那个藏仁了。
七个人死了四个。
就算尴尬,一个瞎子、一个狱霸都不是能嘲笑他的对象。
武穆食物不知味,经历了暴食案,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食欲。他眼馋盯着牢房外面的小桌上狱卒留下的几个苹果。
正向叫来狱卒,骗几个尝尝。
却见狱卒讨好似地给藏仁送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