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刑没理会这句话,眼睛盯着的又不止他一人。
“臣上奏的奏本三日还未批复,这眼睛难免看的比陛下还多。”
女帝叹了口气,她又何尝不知。
丞相这颗最大棋子就在眼皮底下,所有女帝处理的奏疏全都会先到丞相那里阅览一边。
武穆看着这两人跟打哑迷似的来回折腾,真是累。
***
邦—邦—邦!
透过窗户的帛纸,外面留守的侍卫的影子一个个倒下。
那黑雾影子又杀了个回马枪。
他耀武扬威地回头威胁,迟早要来取女帝的性命。离开之前,甚至还意味深长地朝武穆的方向看了一眼。
懒惰的罪影从床底的黑暗处游出来,噌地一下附在女帝身上。
女帝摇了摇头,突然感觉一座大山压在自己的背上,疲累到极致。
她趁着几分清醒双手合十,对梁刑下令:“去请寒山寺善果法师。由罪产生,那一定也能超度了。”
梁刑久久不说话,他低着头,显得有些冷漠。
女帝见他并没有回复,突然想起了什么,改口道:“你叫其他人去请也可以。”
梁刑:“遵命。”
武穆终于被解放,能离开女帝的寝殿。他伸了伸懒腿,打算跟在梁刑身后一起退出去。
“慢着!”
女帝紧急掀开纱帘,目光直直望向武穆。目光里全是不可置信。
她纠结再三想对梁刑说些什么,最终也只是摆摆手。
有那么一刻,武穆差点都觉得自己今晚被看穿了。
皇城红瓦,高墙金漆。
世间所有美好的事物全都收集在南朝皇城。
而所有美好事物中最华贵最珍重的宝物全在女帝寝宫。
武穆作为一个外地来的黑户,没有左右顾盼,没有流连忘返。视荣华如土,目不转移。
两人从埋伏在女帝寝宫开始,就听到了影子威胁女帝的话。
没想到谷宴山要找的大官叶柳竟然是女帝。
梁刑、武穆沉默不言,离开南朝帝宫。
***
帝宫门口不远处,街道上终于没了谨小慎微,驼背弓腰的内官,没了逼人窒息,甲胄加身的禁军。
好像只有出了地宫,才能喘息。出了南朝,才能自由。
一片落叶被风打着旋飘走,寂静无人。
武穆左右扭了扭头,确定整条街上除了他和梁刑以外没别人了,才朝天放声大骂:这踏马的都是什么事啊!哪有影子吃回头草的,打跑了再回头杀几个人显得你很牛批吗?哇靠啊,宅斗宫斗打完之后的女帝,你不牛批吗,懒惰影子不还是粘上你了。只会使唤人,有本事你自己跟对方单挑啊!”
他手舞足蹈地在空中比划双手:“哇塞,爽!”
每次齐樾一进宫,他真是憋的比王八都难受。还不得不跟那群苍蝇状的百官,盯着一块肉嗡嗡叫。
他发誓,这辈子他都不想再踏入帝宫一步了。
武穆最后嘴里咕哝了一句什么。然后低头看向梁刑。
“………”
武穆尴尬:“哈…哈哈,不要意思,憋的慌。没忍住。”
梁刑站定,冷冷看着他表演:“你骂我!”
武穆自己都没意识到最后还骂了谁,说了啥,好像是句脏话。
梁刑:“虚伪,骂我,罪加一等。”
武穆被冷风一吹,他有说过吗?他只是心里想想,应该、可能没说吧:“啊?青天大老爷啊,我冤的不能再冤了。”
梁刑深吸一口气,每次跟武穆说话,他太阳穴某个位置总是凸凸的跳。
武穆急道:“就算我不小心真说了,那也是实话,你在女帝面前,礼数周全,端庄矗立,人人都虚伪,你和他们为伍,又有几分像从前,我都快…”
武穆憋住后半句: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梁刑耐住性子:“鉴于你救驾有功,功过相抵。你便无罪释放,趁早滚出南朝吧。”
武穆拦住梁刑的去路:“诶诶诶,我以为我们两个经历了暴食、还有懒惰,起码应该算是…朋友了吧。你这样过河拆桥,太不讲武德了吧。”
武穆突然灵光一现,想起出狱时梁刑给画的大饼:“哦对,还有我的户口、钱,你压根不想给我吧。明面上带我进宫,还给吃给喝的,你就说是想白嫖我不是。”
反正说了一大通,武穆核心的意思就是:我就不走。
梁刑没眼看他,随手扔给他一袋银子:“滚吧,别让我在南朝再看见你。”
说完,便匆匆前去赴女帝的领命离开。
武穆站在大街上,一时竟没反应过来。他呆呆地望着那策马离开的身影,没有回头,也没有再见。
内心悄悄碎了,我这是…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