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玉折点点头,认为要他拿钱是应当的。他以己度人,自己不在意银钱,便觉得旁人也不该在乎。
他知道买东西时要给银子,可有时却会闹笑话。他在凤阳城的街上转过两次,往往抓一锭银子过去,商贩反倒急得不行,到处凑钱找给他,有过几次后,崔玉折心烦意乱,懒得再付钱。
早在凤阳城,一应花销就都是陆江拿钱了。
可是……崔玉折不由自主低头看了眼。
陆江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你现在穿得厚,人又瘦,看不出来的,别担心。整日里待在院子里憋闷,该出去走走了。再买些炮回来,你放着玩。”
崔玉折摇摇头,“小孩子的玩意,我不玩。”
“应个景罢了,这分什么小孩大人?过年了都要放炮的,你要是害怕,就我来放。”
崔玉折听他这样说,不自觉横了他一眼,又立马垂下眼睛,“我不怕。”
但他这一眼还是被陆江看到了,陆江笑了笑。
崔玉折心思单纯,其实很好说服,也好伺候。
陆江怕照顾不好他,哪里疏漏了,总是会问他有什么样的需要,他只会低声说什么都行。
他不愿意旁人提起肚里的孩子,就连宋风在他面前也尽量只抚脉送药,绝口不提孩子如何如何,陆江更是避之不及,不敢说起,只旁敲侧击,问问饮食起居,势必要让师弟生活上过的舒心些。
崔玉折并不雷霆大怒,大发脾气。他是喜爱沉默的,心事都埋在心里的样子,可若是稍微说出他不爱听的话,便点燃了火星子,燃不起惊天动地的声响,闷闷的憋在崔玉折心里,隐隐约约透出些异样来。
经过几次之后,陆江和宋风都是聪明人,自然都避着说话,当面也杜绝提起。
崔玉折不常说话,似乎生来就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常常是宋风和陆江说话逗乐,他就在旁边听着,很少插话。
二人没什么收拾的,崔玉折不放心陆江说的话,怕他哄骗自己,专门折回房中,照过镜子后,才再次出来,发号施令,“走吧。”
小镇背靠药王谷,虽是小镇,采买灵药、寻医问药的人众多,这处地界分外繁盛,行人如织,各色物品丰富极了。
崔玉折一见到有这么多人,停下了脚步。怔怔看着。
陆江压低声音说:“没事的,别人看不出来。”
“我以为下雪了,路上会没有人。”
陆江说:“药王谷这里很少下雪,早些时候不还有孩童出来放鞭炮烟花?他们见到雪反而更加高兴,不会躲在屋中不出来的。况且,即将过年,总要采买些窗花贴纸,还有蔬菜鱼肉,好招待客人,都是少不了的,下雪下冰雹都要买。”
崔玉折贴着门边站,看着前面,想了一会,方定一定神,朝前走去。
陆江担心他滑到,却不好再出言提醒,怕他心里厌烦,只得自己暗暗留心,注意着他的动作。
商贩们很是卖力,一见有人走进就可劲吆喝,但都是些寻常物件,陆江只是看了几眼,就想离开。
崔玉折倒是很有兴致,没露出失望的神情,他是真的在院中待的时间久了,出来一次,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往往商贩一喊,他就驻足不前。心里面不见得就喜欢,只是真的见识少,连个窗花都能看上好久。
甭管是卖什么的,商贩总是很热情,极力推销,崔玉折便抬眼望向陆江,不说要还是不要,陆江也不问他,只管拿钱付了,提货离开。
买了东西,崔玉折才会朝下一个商铺走去。
不多时,陆江手里面已经提了许多东西,崔玉折忽然道:“我来拿吧。”
“我提得动。”陆江看着他笑笑,“一会儿我找个僻静的地方,把这些都放在乾坤袋里,就不占手了。”
下一刻,崔玉折又被新的商铺吸引过去,陆江忙跟在他身后。
正要购置东西时,忽然,听到旁边一个妇人高声道:“你别缠我,找你爹拿钱去!我跟你可没干系,凭什么要给你买。”
被她斥骂的是个孩子,约莫只有四五岁,擦了把眼泪,“舅母,我想吃饼。”
“说了找你爹!你听不到吗?丧门星,你爹没了,你就去阴间找他,问我要钱做什么?”
商贩看不过去,忙道:“吴娘子,他无父无母,只能投靠舅舅家,你拿了他家钱财,总要把他照料好。”
吴娘子娇声道:“呦,你倒是好心,你施舍他个饼吃罢。若不然,就别再这假惺惺的。”
商贩做的小本生意,冰天雪地里,冻的双手通红也才挣个几十文,出言劝告本是好意,谁知反被她攀咬上,他不肯落了面子,咬咬牙正要从炉子中拿出烧饼给这小童,忽然面前递过来一个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