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绝对不行。我假笑着,不动声色地与她周旋:“听起来真是让人糊涂,我好像变得不是我了呢。”
祭司却意味深长地回答:“您当然是您了。您在哪里都是您。”
我愣了愣。
祭司继续说:“倘若是纯净之神,一定能为您医治……但恕我无能,这超出了我的修行。请您别太失望,或许我的徒弟能够做点什么。他是几十年难遇的天才。”
她看了看神殿外的日头,“伊曼应该在钟楼外面为流民布施,等结束之后,我可以让他来见您。”
“谁?”我确信自己没听错那个名字,但还是瞠目结舌并下意识反问了一句。
祭司说:“伊曼。”
……
一间刚收拾出来的干净整洁的祷告室内,我独自面冲着墙壁,心情十分复杂。
正教的主祭司伊曼是一名堪称高岭之花的冰清男子,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在时间线提前的故事里,自己也会接过挥斥祭司大人的教鞭。这太罪恶了。
纯净者教会的祭司们用来感受神言的方式非常特殊。直白点说,根本就是把信徒当活阎王!祭司们用各种手段伤害、鞭打自己的身体,重至留血,深可见骨,承接了极度的痛楚之后才能接收到来自神的低语。
以前站在唯物的角度,我怀疑“神的低语”是他们被打得神志不清出现的幻觉。不过今非昔比,事实证明,纯净神的癖好就是非常奇怪,它喜欢教徒们玩这种路数。
时间飞快地流逝,那道纤长身影终究还是推开了质地沉重的木门。我本就无法平复的心翻涌着变成一团沸腾的雾气。
“抱歉我来迟了,愿神赐福于您。”
伊曼轻轻地说着,走路时带起的风里飘散着熏香香气,“我已经听闻了您的麻烦。那么,请您配合我一起完成接下来的仪式。”
他的咬字有种滞涩的用力感,听来有些别扭,随后我意识到,这可能意味着伊曼并不常开口与人对话。安静与倾听是这名精灵的常态。
现在的伊曼非常年轻,已然有一种极富神性的秀美,稍显青涩的五官使他看上去不像原作立绘里那么冷漠而哀伤,更近似于一尊还未撞破人间丑恶真相的精灵。
注视着那张脸庞,我有一瞬的失神,更多地则感到茫然与不真切。伊曼让我配合他?像游戏里那样吗?也不是不行,但是否有商量的余地……
“请您不要顾虑,无需担心伤害到我,此举皆是为了迎接神的指引。”他似乎看出了我为何迟疑,在正教修行的日子里,他应当见过很多个像我这样有贼心又没胆量的鼠辈。
精灵带着天然与凡人不同的轻盈与些许悲悯低伏下身子,以便将脊背放在一个适合我的高度。
是的,他就这样行云流水地褪去上身的衣物,拨开遮挡皮肤的洁白长发,将麦褐色的背部展露在我面前,丝毫也没有觉得这一系列动作有什么不妥。仿佛早就对此习以为常。
正派得太超过了,又出格得那么坦率。
像一名慈悲的圣娼。
他说,“以神的名义,请您用我举行仪式。”
我很难形容那一刻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接过他递来的短杖,但我打了他。
思绪在节鞭与人体碰撞的清脆爆响中,完全不成章法地奔涌碰撞,我想到了许多无关的事情,但更多地想着伊曼,我看到他身后的旧伤痕像散落飘零的暗红花瓣一样凄美地排布着。
触目惊心,令人不忍。纯净之神为什么偏要对如此圣洁的少年施以暴行呢?
唉,要是达玛拉来当祭司就好了,这样我会假装举行仪式,把他往死里打。
这些杂念都是脑海中的过客,十分钟后,它们全部离我而去,我管不得其他乱七八糟的了。
这仪式真不是常人能胜任的,我已经累得不像话,手臂一阵阵发酸……但伊曼还没喊停,甚至他可能根本不满足于我这点儿轻描淡写的毛毛雨,只是出于对我自尊心的维护才没有表现出异议。
我在他的平静中感受到莫大的耻辱,然而再无论如何努力,这份耻辱也无法化悲愤为力量作用于伊曼身上。精疲力尽的我榨不出一滴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