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顷舟回到府中,他打开香丸包注视着那颗黑色的香丸,沉默的思考着。
萧羽杉不是那么蠢的人,他不会撒这种谎,但倘若小贩真的死了,那香丸这条线就断了…林昀三个多月以来的飞云散都是通过餐食服用,而刚刚从香铺掌柜的那里得知,医馆售卖的飞云散都是通过口服来治疗疾病的,那就说明…
任顷舟想到这里,突然起身推门而出,他要去西市,他要去医馆。
帝都的东市是权贵与文脉的象征,鸿胪寺、国子监、太学、礼部官署林立,路两侧朱门高阁,往来皆是紫袍玉带的朝臣与青衫儒冠的学子,庄严肃穆。
而西市则可以称得上是红尘万丈纸醉金迷,大褚向来重外交,胡姬酒肆、波斯邸店、绸缎珠宝行鳞次栉比,叫卖声彻夜不休,可以说是乱欲迷人眼。
任顷舟穿过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街市,最终在“和平医馆”的牌匾下停下脚步,他抬头看着牌匾上的“和平”二字,又转眸看向馆内的外堂一个人都没有,心中想:这百姓安康的帝都还真是对得起这医馆大夫的夙愿。
他抬步走了进去,医馆内檀烟袅袅混着药香,红木药柜上的抽屉贴满“当归”、“黄连”等药材的药名,檀木方桌诊案上铺着白布,摆着脉枕、笔墨纸砚,边上还摆着一个称药用的精致小铜秤,诊案右侧的地上放着药炉,小火炉正煎着药,药香正由此而来。
任顷舟继续往里屋走去,依旧没有人声,屏风隔开,他能看到有一个身影正弯着腰收拾着什么,他绕过屏风走了过去,只见一个儒雅气质的老者一袭青衫正清理着药碾的碾槽。
老人见有人来了,立刻放下手中的活,在衣襟上擦了擦手迎上前来。他眉间的皱纹舒展开来,和蔼地问道:“这位公子,可是需要什么药材?”
老人面目慈善,当真对得起“和平”二字。
“先生,在下……”任顷舟故作羞于开口,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老人会意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公子不必顾虑,老朽行医四十载,什么病症没见过?”他引着任顷舟往内堂走去,
“实不相瞒,早年荒唐,常出入秦楼楚馆......”他顿了顿,“如今娶妻半载,却始终......”
任顷舟瞎话也是张口就来。
老人温和地问道:“公子如今与夫人行房的频次如何?”
“约莫三日一次。”任顷舟垂眸答道。
“十次之中,能成事者几何?”
任顷舟长叹一声,“说来惭愧....竟无一次能......”他温文尔雅中带着难为情的说。
“啊——?”老人闻言,眼中转瞬而逝的惊讶藏都藏不住。
老人意识到此反应不妥,立刻恢复平常,“公子请坐,容老朽号一下脉。”
“有劳了。”任顷舟丝毫不慌。
老人指尖搭在任顷舟的腕上,眉峰微蹙,片刻后,开口说道:“公子稍等片刻。”
话音刚落,老人示意任顷舟在病榻上休息一下,自己转身去了外堂药柜取药。
一盏茶的功夫,老人拎着两个油纸包走了进来,“公子久等了,这是混合了鹿茸、肉苁蓉和海马的药粉,每次服用一剂,房事不举之症得以缓解。”
任顷舟听到了想听的药材,开口问道:“先生,不知这肉苁蓉是…?”
“西域贡品,又称沙漠人参,啊,也就是西域香料飞云散的主要材料。”
任顷舟笑道:“有劳先生了,不知可否单购此味药材?”
“可以是可以,但单服此药犹如饮鸩止渴。且若剂量不当,容易有依赖症。”老人将油纸包递给任顷舟。
任顷舟接过油纸包,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若只取此味,先生以为每日几钱为宜?”
“倘若有人只单求肉苁蓉,那老朽只开一剂,每剂至多一钱。”
“先生如何确保前一日的药剂,当真是求药之人服用的呢?”
“脉象是不会骗人的。”
任顷舟并不觉得老人在撒谎,只是…
“那先生近期是否遇到过有人来单求——”
话未说完,任顷舟又被门口的一个人拦的噤了声。那道红衣身影逆光而立,萧羽杉抱臂倚着门框,薄唇抿成一条线,双眼微眯,看着任顷舟轻轻挑眉,眼底的情绪不怀好意,似是“捉奸”一般。
“久言——”他拖长音调,“你当真要与那女人同房?”语气故作吃醋生气,还带着一丝傲娇的讨伐。
“萧公子,你……”任顷舟不解,为何这个萧羽杉无处不在。
“久言,”萧羽杉打断他,红衣一掀,大步跨入医馆内,眉梢微挑,眼底却噙着几分刻意的委屈,
“不要与她同房,而且…”
他顿了顿,忽而转头看了惊愕的大夫一眼,继续说道,“你对女人根本举不起来,何苦勉强自己用药?”
他语气里掺着三分醋意、七分蛮横,活像个被辜负的痴情郎。
这盆脏水泼的猝不及防,任顷舟眸色一沉,指节微微收紧。
萧羽杉却得寸进尺,俯身凑近他耳畔,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笑道:“怎么?任公子想反驳?”
他眼底闪烁着得逞的光,活像只得意洋洋的狐狸,偏还要故作深情地补上一句,“久言~不要自欺欺人了好不好?”
任顷舟气的牙痒痒却又不好发作,他知道,萧羽杉摆明了是要让全天下都以为,任顷舟是个不近女色、只爱男人,哦不,是只爱他萧羽杉的断袖。
任顷舟刚想要开口,萧羽杉就突然拽住他的手腕,对大夫扬声道:“多谢先生费心,不过我家这位——”
他的指尖暧昧地摩挲着脉搏,“还是得由我亲自‘调理’。”
说罢,他拉着任顷舟就往外走,老人汗涔涔的说道:“二位贵人慢走…”
他慌忙往任顷舟手里塞了包黄连降火药,“这、这药赠予公子…清热去火…”
离馆时萧羽杉反手楼住任顷舟的腰,在门口刻意高声道:“久言啊!我们回家——治——病。”
红衣掠过门槛时萧羽杉低笑,“你猜明日全城会传什么?”
任顷舟不冷不热的说:“萧公子跟踪我?”
萧羽杉不以为然的挑眉道:“哪能啊,是我与任公子——”
他嘴角一扬,笑的极其放荡,“心有灵犀。”
任顷舟自然是不信的,他挣脱开萧羽杉的手,微微点头行礼,转身就走。
萧羽杉依然是没有放过他,大步跟了上去,毕竟…前方还有一出戏等着呢。
“久言这是打算去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