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好的,公子稍等片刻,我这就进去寻他。”那文士温雅的行礼说道。
“有劳了。”
不过半盏茶时间,石径尽头出现一道瘦削身影。来人一袭洗得发白的蓝布直裰,眉目清朗,气质儒雅,来人正是国子监寒门学子穆天池。
“任先生?”穆天池拱手行礼,指节处还沾着墨渍,“不知...”
“东街新开了家茶楼。”任顷舟微微颔首,“穆公子可愿赏光品鉴?”
“啊——”穆天池又作揖说道,“劳烦任先生带路。”
茶楼二楼雅间,任顷舟执壶斟茶。水雾氤氲间,他忽然推过一册卷宗:“郭永元受贿的实证。”
穆天池指尖刚触到纸页便猛地缩回:“先生这是何意?”
“一年前陇西旱灾。”任顷舟轻叩案几,“朝廷拨的赈灾银两,经户部核销时发现少了三万两,陛下震怒,严令彻查此事,而最终的结果却只是草草处决了运银官。而当时督办此案的——”
他突然抬眸直视着穆天池,压低声音道:“正是郭永元。”
窗外传来不合时宜的商贩吆喝声,穆天池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因为…他兄长就死在陇西那场饥荒里。
但穆天池是一个非常正直且聪明的人,他明白,任顷舟代表的就是五皇子,任顷舟来寻他五皇子必是知情的,所以,这不光光是打贪官,更是…
“任先生抬举了,”穆天池拱手,“穆某没有那么大的志向,我本一介寒门而已,党争之事,穆某无心参与。”
任顷舟早就打听清楚了这个穆天池的性格和为人,他猜到了穆天池是一定会看穿他的目的的,所以他丝毫不慌,“穆公子,在下早就听闻你正直不屈、光明磊落,我也知道穆公子无心党争,只是不知穆公子是否也无心为百姓谋福?”
“这个自然是心系的!”
任顷舟闻言,唇角微扬,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穆公子心系百姓,当真令人钦佩。只是——”
他话音一转,“不知公子可曾想过,以你如今白身,要如何为陇西那样的灾民讨一个公道?”
此话一出,穆天池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任顷舟不疾不徐地续道:“郭永元之流稳坐刑部,贪墨的银两足以养活三县灾民。而像穆公子这般真正心系苍生之人,却只能在国子监著书立说...”
他轻轻放下茶盏,特意放缓语气的说:“眼睁睁看着他们继续鱼肉百姓。”
任顷舟的切入点太精准了,你穆天池不在乎名利、不在乎职权,但你在乎百姓、在乎公正。可你如今无官无职,无权无名,你拿什么去为百姓谋福?而朝堂上掌权的那伙人肆意妄为,作践百姓,你又拿什么阻止?
“穆公子,”任顷舟的声音忽然放轻,却字字如针,“你说无心党争,可这天下苍生,等的就是一个肯为他们争一争的人。”
他抬眸,目光灼灼,“还是说,穆公子宁愿守着清名,也不愿伸手拉一把那些正在受苦的百姓?”
穆天池闻言,喉结滚动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挣扎,他被说动了。
任顷舟见状,忽然话锋一转,给其致命一击:“法之不公,始于蠹吏,当真字字泣血。”
任顷舟太熟知人心了,太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什么人吃哪套他可太清楚了。面对萧羽杉那种人他不接招,无论对方用软的还是来硬的都让对方陷进棉花里。
而对穆天池这种人,利用对方的大义之心引导对方以达成自己的目的——我不怕你知道我的图谋,你哪怕知道我的心思也会心甘情愿的配合我,此乃阳谋。
茶汤在盏中渐渐冷去,片刻后穆天池方开口,“先生想要我做什么?”
他抬头,任顷舟能看到学子眼底燃着压抑的火光。
任顷舟从袖中取出一份任命文书:“五殿下欲举荐你入刑部任主事。”指尖在文书上轻轻一划,“当然,需等些时日。”
“为何选我?”
“因为...”任顷舟忽然倾身,“穆公子…心、怀、大、义。”
任顷舟告别穆天池时已至巳时末,酒楼渐渐开始进人,东市的酒楼不像西市那般奢华,多的是简单的餐馆,但任顷舟被今晨沈清珏盛情下的那个虾饺顶的实在没胃口,他不打算用午膳,他准备回府做下一步打算。可就在准备回府的路上,他的眼前赫然出现一个“阴魂不散”的红色身影。
任顷舟站在原地,萧羽杉大步径直走了过来,嘴角上扬,笑容戏谑的刺眼。
“久言——”他拉长尾音,刻意提高声调,
“久言啊,到用膳时间了,你这是要去哪啊?”
任顷舟冷淡的回复道:“回府。”
“用过膳了?”
“用过了。”
任顷舟害怕萧羽杉抓到借口与自己拉扯,故意说谎。不过也不算说谎,那个虾饺对他来说…算是一天的正餐了。
“我不信,”萧羽杉可不管他吃没吃,他伸手拉起任顷舟的手腕:“走,我带你去尝尝全帝都最好吃的西域美食…”
说罢,抬腿就走。
“……”
萧羽杉不由分说的拉着任顷舟去用觅食,任顷舟用力挣扎也甩不开这个男人的手,不知道这个萧羽杉哪里来的狗力气,任顷舟被他拽的一个踉跄接一个踉跄的,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