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让我永远站在你身旁最显眼的位置,换我来抓住你,可以吗?
川濑久夏和黑尾铁朗还在起哄似的唱着生日歌,两人的音域分明隔了有一整套琴键那么远,重叠在一起却格外和谐。
于是孤爪研磨就在这和谐的二重唱中悠然睁开眼,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位友人凑在一起迎上他的目光,在暖烘烘的烛光下笑得灿烂。
“十六岁生日快乐,研磨!”
借你吉言,我现在真的很快乐。
至少在当下,我再没有比这一瞬更幸福的时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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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有说有笑地解决了生日蛋糕,阴晴不定了整整一个白天的东京终于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天气预报显示这场雨要下上一天一夜,这意味着明天又将会是一个湿哒哒的工作日。
脑海里开始设想东京站那人头攒动又满溢水汽的地狱级场面,向来讨厌拥挤喧囔的川濑久夏深深叹了口气。
黑尾铁朗见状,关心到:“对了川濑,你请了几天假啊?不会明天就要走吧?”
“很遗憾,我只请了一天半。”她将手机锁屏丢在书桌上,捧着脸说,“在来的新干线上就定好了明天上午八点的车票,我最近还得请几次假,一次性缺太多课老师那边总归不太好交待。”
“仙台那边还有什么事吗?”孤爪研磨好奇地问,“怎么还要请假?”
川濑久夏耸了耸肩:“和朋友约好了去看春高宫城县代表决定战,就在九天之后了。”
闻言,原本散漫地靠在懒人沙发上的孤爪研磨和黑尾铁朗互相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一骨碌坐直道:“春高?小夏你什么时候也开始主动看排球了?”
“喂,我说你们啊……”被两人的反应逗笑,川濑久夏嗔怪道:“怎么,我在你们眼中就是那种一点排球比赛都不看的人吗?”
谁知他们竟然一脸严肃地点了头,她这下被冤枉大了,忙辩解:“再怎么说我周围的朋友们也都在打排球啊,而且……”
“什么?”
川濑久夏深吸一口气,那个困扰她已久的请求又重新出现在脑海,她低声问:“音驹排球部有经理吗?”
“诶?”话题转变得毫无预兆,两人都乍然愣在原地,黑尾铁朗满脑问号地消化完这个问题,“我们一直都没有经理欸,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为什么会这么问?
川濑久夏掐了掐手心,她也不知道。
或许上周就应该把这件事讲给及川彻听的,纷杂的思绪不断发酵,如今已然满溢。
她抬头,对上两双关切的眼睛。
“有人邀请我去当乌野排球部的经理。”川濑久夏缓缓地说,“九月份的时候我去帮过乌野排球部的忙,做过几天暂时的经理,但是现在……”
“你和他们关系很好吗?”孤爪研磨轻声接上她的犹豫,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川濑久夏点点头:“挺熟悉,这个缘分就说来话长了,大概是几个月前认识的。说实话,看着他们努力的样子,我真的不知道能不能胜任这个职位……”
“如果是川濑的话,任何事都不会搞砸的吧?”黑尾铁朗摊手,看向她的目光中满是信任。
大半张脸都隐在黑暗中的少女一反常态地沉默着,她的眼神只堪堪和两人对上一瞬就移走,夜雨声声敲打在窗棂上,方才还笑语欢声的书房里静得能拧出水来。
黑尾铁朗忙不迭地碰了碰孤爪研磨的肩,两人默不作声地对视一眼,顿时便达成了共识。
川濑久夏习惯之二——做出每一步选择前都要权衡利弊,若是有那么一点崩坏的苗头,她绝对不会与之上心。
颇有些从她那对商人父母那里一脉相承来的冷漠。
“小夏,有些时候还是先踏出第一步再说吧。”孤爪研磨打破寂静,“我当初也是被小黑拉着打排球的啊,一件事开始的时候做不好天也不会塌下来的。”
“可是…….”
“好啦好啦,不要再想什么可是了。”黑尾铁朗站起身,弯下腰去找川濑久夏那双动人的灰蓝色眼眸,朗声说:“川濑你再纠结这些事情眉心会长皱纹的!消极退散!”
这位下一任音驹队长的有力候选人在安慰别人的时候总有着使人死心塌地相信他的一股奇效,川濑久夏愣了愣,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说起宫城县的春高,我记得那里有个全国前三的主攻手牛岛若利?他的学校叫什么来着,白…白鸟…”黑尾铁朗顺着春高的话题说了下去,记忆短暂地失灵一瞬,他转向孤爪研磨,“研磨你记得吗?”
“小黑你都不记得我又从哪里知道这些?”
“是白鸟泽。”
“获胜者是……白鸟泽!”
比赛终局的哨音响起,解说还没从赛点时牛岛若利的那一球重扣中缓过神来,待排球已经落在青叶城西场地上两三秒,他才后知后觉地宣布了结果。
这是一场堪称精彩卓绝的比赛。
和六月IH代表决定战时相比,及川彻的发球威力又提升了好几个度,白鸟泽这边只是适应他发球就白白弄丢了好几分,气得教练鹫匠锻治怒吼道每人回去要加练一百个发球。
不止是及川彻,青城整个队伍的成熟度都焕然一新,开局时,他们难得占了上风,以25:23直落白鸟泽第一局。
川濑久夏站在观众席上,春高代表战的关注度是空间绝后的高,周围身穿青叶城西制服的少年少女们一脸喜色地议论纷纷,这次他们说不定真的可以进军全国了。
可是牛岛若利这个怪物的体能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局中是一如既往的拉锯战,就在场上所有人都已经拼至极限时,他竟然越战越猛,第五局还能在空中摆出如古希腊雕塑般完美的扣球姿势。
不是随便一个人都有强悍如牛岛若利一样的体质和爆发力,体力已经被逼至边缘的青城渐渐显出颓势,最后一球从自由人渡亲治手上滑了出去,比赛结束。
比赛场上再次被分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极端,站在川濑久夏身旁的男生情绪低落,他好像是青城排球部高三队员的朋友,正在自言自语些什么。
“那他们就再没有以后了吗?”
这句话活像根闪着寒光的银刺,直直地朝着川濑久夏耳边破空而来,她不自觉地颤抖了一瞬。
该走的赛后流程都初步走完了,及川彻立在教练身旁,头低垂着,缄声听着评价。
川濑久夏和他站得有点远,场馆内的灯光太过喧嚣,她用尽全力也看不清及川彻的表情。
周遭白色的人潮开始流动起来,接下来就是颁奖仪式,观众可以自行离场了。
颁奖过后还有免不掉的一堆采访,川濑久夏被哄闹的人流推着走下观众席,她用力回头,想再去确认一遍及川彻的状态。
可是一波扛着长枪短炮的体育记者突然从门外跑来,她一时间被挤到了楼梯旁的角落。
再抬头,青城全队已经踩着高昂的音乐向排球场中心去了,及川彻仰头抱胸走在前方,川濑久夏却硬生生地从这背影中品出了比以往更浓烈的失落。
脚下的步子应该转向门外的,及川彻特意给她发过消息,今日赛后他们还有一堆急事要做,让她先回去。
她攀着门把手的动作顿了顿,最终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倒回了观众席的方向。